因为没有灯的关系,胭粉街这一片的夜,似乎都要比别处更黑一些。
瑟瑟的秋风钻进倒塌的废墟里,又从缝隙中钻出来,发生尖锐的哨声,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更是让这种哨声不断的变换音调,仿佛鬼哭狼嚎。有树叶沙沙的响,有塑料袋呼啦呼啦的飞,若是赶上什么东西倒了,咣当一声更是能吓人一跳。
张谦李诺小哥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也就二十多米的距离,感觉走了能有一分钟!
蔡家的院墙被挖掘机给推倒了,葛凤山就死在那个院子里,小哥俩来的时候还是白天,那张脸他们还记得,死人一点都不好看。
现在,尸体已经拉走了,可是张谦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那。
“没事,咱就是来看看,发现里面没人,回去交差就得了!”张谦自我安慰道。
“那要是有人呢?”李诺道。
张谦一愣,随即摇头,“怎么可能?”
有句话谦哥没说出来,其实有人他不怕,他怕有鬼——毕竟今天白天这院子里刚死过人!
其实有鬼他俩也看不见,如果有阴阳眼的话,就会发现,这个院子里……
鬼都特么挤满了!
首先是新死的亡魂葛凤山,尸体被运走了,他一缕残魂仍旧留在原地,面对着墙上的那个“拆”字喃喃自语,已经成了一股执念。
老榆树下,小芹的母亲秦姜仍旧站在那,因为挂念女儿,她迟迟不肯去投胎转世,直到阴阳路断,现在也无法投胎了。树下苦立三年,仿佛望儿山一样,现如今已经是鬼灵级别了。
除了他俩位以外,院子里各色各样老头老太太的魂魄,看着就跟传销窝点一样,鬼和鬼之间见面还都挺客气,三一群五一伙在院子里唠家常。
“哎呀,这不是王奶奶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您老是前年死的吧?您追悼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您看着年轻了啊?”
“哟!他二婶,你怎么也来了?才六十多吧?这怎么话说的?”
“您走那年我都七十一了!我死正好七十三,没过去这个坎!也不算短命了!”
另一边,化工厂几个退休老职工也聚到了一起,死的早的老鬼给新鬼挨个引荐:
“看看,这位,还认识不?”
那新鬼一愣,“您是……姜师傅?”
“可不是我嘛!”
“哎呦,咱都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啊,死了死了,反而在这又见面了!”
“多亏有这么个据点,大家伙都见着了,还是落叶归根好啊!老谢,你啥时候咽的气?”
“我啊?这不上礼拜嘛?早知道死之后这么舒坦,我那病早特么不治了,和这帮过世的老兄弟在一起不也挺好吗?”
“对喽!这么想就对喽!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操不着那个心!”
……
这新鬼老鬼,男鬼女鬼,大鬼小鬼,就跟赶集一样!现在基本上全天阳市都知道,在北玄区胭粉街这里有一个鬼聚点,所以天一擦黑,不少鬼魂都会慕名而来,真就跟夜市一样。
这地方之所以成为亡灵聚点,也都是因为老白,在老白刚刚得到生死簿的时候,被临山城隍坑了一把,以至于全市无处安置的亡灵都跑他这来信访,当初钱诚的父亲钱谦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老白搬去魂园,想要投胎成宠物的亡魂都去魂园报道,求老白给安置,而这些新死的亡魂,包括一些不愿意轮回成动物的鬼魂仍然游荡在城市间。其实和人一样,这些鬼魂也有社交需求,而当初的“信访局”,现在也就成了鬼魂聚会、散心的场所,大家都往这聚,经常能够碰见生前的熟人,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就跟老人喜欢晚上吃晚饭出去溜溜弯一样。
聚点最初形成,北玄区、临山县的城隍都很紧张,怕这些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闹事,没事就派鬼差前来查探,随时准备维稳,后来一看也没什么事,无非是正常、合法的集会而已,没必要那么紧张。
北玄区胭粉街,城市里算是比较落后的地方,一般没有什么下流爱好的人恐怕都没听说过,可是在亡灵的世界里,这里就跟城市广场一样。
而如今,要拆了!
……
赶集一样热闹的院子,“人”声嘈杂的场面,张谦李诺两位警员看不见,在他们眼里,蔡家的院子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当然,这一院子里的鬼都能看见他俩。
见有生人来了,好几百亡灵一起朝他俩的方向看。
张谦李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今天这院子里刚死了人,果然邪性!
倒塌的院墙并没有人收拾,张谦还记得葛凤山死的位置,特意绕过了那里。东面蔡家父女今晚没有回来,因为家里死了人,父女二人去了外面租的房子。西厢房也没亮灯,不过似乎有动静。
在鬼的世界里,这一大群鬼纷纷给两位民警同志让路,都是一脸的不解,这两位干嘛来了?怎么蹑手蹑脚的?
张谦心里嘀咕,周围除了自己兄弟李诺,一个人都没有,怎么感觉有上百双眼睛看着自己似的,全身别扭。
其实李诺也是如此,不过他为人比较神经大条,到还不觉得怎样。
“他俩干嘛来了?”有鬼魂问道。
“谁知道呢?这里平时不来人啊。”
“看看他俩要干啥!”
在数百亡灵的注视下,张谦走到了西厢房门口,正准备敲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只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夺门而出,冲着胡同外面疯也似的跑了出去!
作为警察,看见有人跑,追是一种本能。张谦李诺两人都没来得及细想,本能的就追了上去!
围观的鬼魂更迷茫了,这两位干嘛呢?他看见咱们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往外跑啊?
身后胡同口,小徐埋伏在那里,一直向二人的方向张望。从他的角度,就看这哥俩进了蔡家的院子,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人拔腿就跑,而且奔得是相反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说他俩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不往回逃?
这时候,就看张李二人对着前面的空气大喊:“站住!”
我去,这哥俩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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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灯的关系,胭粉街这一片的夜,似乎都要比别处更黑一些。”请思考,为什么胭粉街的夜更黑?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