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女两情相悦,父母开明的话,当然不会从中当绊脚石。和素不相识的人故作亲热,说着自己平时都不会说的话,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给孩子撑撑场面而已。双方打造一个良好的开端,今后组织了小家庭,夫妻俩也不用难做。
齐大山就是这样的心思,酒杯举起来,笑容满面道:“王洋这孩子啊,我第一眼看了就喜欢!别看这小子贼眉鼠眼的啊,不过懂事!一个女婿半个儿,老哥哥你放心,今后啊,我肯定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
准岳父,作为长辈,开女婿这样的玩笑其实不算过分,而且可以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可是对面,王启涵就跟被刀捅了一样,噗噗噗的,那血就在嘴里,还不敢往外吐!
话都没法往下接,倒是王洋插话道:“哎伯父,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我贼眉鼠眼?我这叫眼小聚光好不好?”
老齐喝了两杯,也有点高了,一板脸,“还叫伯父?叫爸!”
“咳咳!”那边王启涵似乎呛了一口酒,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洋不以为忤,笑道:“爸,您看您,这个不许吃醋啊,岳父叫爸,没毛病啊!”
那边咳嗽刚好一点,听这句血差点咳出来。
王洋的妈妈赶紧帮老头拍打后背,倒弄得老齐那边有点下不来台。
这是哪句话说不对了?
岚岚妈桌子下面捅咕老头,“少说话,吃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齐大山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啊?
岚岚妈下面踩了老头一脚,示意,“闭嘴,看我的。”
看那边王启涵老先生缓了过来,岚岚妈关切道:“亲家,你没事吧?”
王启涵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这一页就算翻了过去,可是桌上的人不能干吃啊,总还得说几句客套话。王家那边不管不顾,就是低头吃东西,甚至都不抬眼看齐家这两口子,倒是岚岚妈觉得这样不好,开言打开沉默。
“我说亲家母,还别说,王洋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能说会道,办事还干练,您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这都是比较俗套的寒暄了,可是没想到,王洋妈也是一样,听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到你养了个好儿子的时候,放下了筷子,皱着眉,捂住了胸口心脏的位置。
齐大山两口子对视了一样,都感觉奇怪,对面这一家子什么毛病?
一次两次还好,只要说起孩子的事,两人就是一脸死相,那感觉就好像谁逼着他们一样。齐大山看了看自己媳妇儿,又看了看女儿,脸也沉了下来。
你王家是有钱,可是这门亲事,可不是我们岚岚高攀你们的,孩子两情相悦,我们当父母的不能拦着,你们当大人的那是什么态度?
心里想着,脸上的不快也露出来了,那边岚岚的母亲也是如此,女人对这些事更加敏感。
虽然心里已经不乐意了,但岚岚妈还是压着火气道:“我呢,和老齐都是咱们市二中当老师的,不敢说书香门第吧,可这么多年为人师表,也不会像那些那些逼死女婿的丈母娘一样,张口就多少多少彩礼的,咱家虽然不富裕,可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姑娘也不是卖的,只要孩子高兴,他们能幸福,我们这里,什么都好说。”
这话说起来已经很难得了,可是对方只是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说。
一旁,齐岚也看出了火候,女孩没那么深的城府,桌下面拉了拉王洋的手,小声问道:“你爸妈这是怎么了?”
王洋强颜欢笑,道:“爸,你怎么?是不舒服吗?”
这一声爸,老爷子又是一皱眉,捂着胸口,心脏病差点犯了。
再往表情上看,跟死了亲爹似的。
齐大山忍不住问道:“老哥哥,您莫非对我们岚岚有意见?”
王启涵摇了摇头,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王家这种态度实在让齐大山有些忍不住了,老爷子说话声音也冷了下来,“王老哥,你们家里家大业大,我们夫妻都是工薪阶层,和您比不了,这事情也不是我们愿意高攀,直视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们做爸妈的总不能拦着是不是?”
那边王启涵都要哭了,“是……”
齐大山冷哼一声,“既然这么说,今天的饭,咱们就吃到这吧,您愿意两个孩子在一起,来我齐家提亲,我齐大山扫榻相迎!成就他们的好事,如果您和王洋,你们父子之间还有什么话没说开,那还是你们先好好谈谈吧!”
这话不卑不亢,倒是没说死,可是老爷子的不愉快已经写在了脸上,齐岚一看,这时候只好跟着父母一起站起,向对面两位老人鞠躬行礼,“叔叔阿姨,我爸妈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啊,您……保重身体。”
女孩说完,深深的看了王洋一眼,眼圈有些发红。
王洋暗中咬牙,可是表面仍旧是一脸讪笑,“伯父,伯母,别着急,我送你们!”
“不用!”
齐家一家三口扬长而去,王洋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各种解释,也不知道说通了没有,等了半天,人家下楼出了酒店,执意不坐王洋的车,伸手拦了辆出租,三口人走了,王洋这才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二楼包厢。
房间里,杯盘狼藉,王启涵两口子都还在座位上坐着。
王洋进屋,面色不善,回身把包厢门关上,一拍桌子,指着“父亲”的鼻子道:“王启涵,你给我跪下!”
能有六十多岁的王老先生一脸的不服气,不过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王洋跪了下去。
旁边,王太太也跟着站起来,要往下跪,王洋伸手拦着,“雁蓉,你先出去一下!”
叫雁蓉的这位王老太如临大赦,一溜小跑,推门就走,关门的时候回头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启涵老先生,眼神里的意思是:摊上这么个爹,也算你倒霉!
等她出去,王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桌上有喝剩下的白酒,他拿起来咚咚咚,把多半瓶一饮而尽。
酒瓶放下,再看跪在面前,自己的“爹”,王洋老泪纵横。
“王启涵,你妈都死了快十年了,我找个老伴儿,不算对不起你妈吧?你就不能理解一下?”
跪在地上的王老先生一脸委屈,“爸啊,你找老伴儿我理解,可是我是你亲儿子,你是我亲爹啊,你口口声声叫我爸,你说我敢答应吗?”
王洋眼珠子一瞪——当然,瞪圆了也没多大。
“这不是演戏吗?”
王启涵都要哭了,六十来岁,自己九十的老爹要找一个二十岁的小妈,没关系,谁让老爹年轻呢,哪怕二十多岁,进门我叫妈都没问题,可是你不能让我演你爹啊,咱爷俩掉个,那成什么了?
而且,刚才齐大山一口一个把自己爹当成是亲儿子,他这边可是孙子辈儿了啊!听着扎心,容易猝死啊!
爹,我在您老面前不敢说岁数大,我也六十多了,爹管儿子叫爸爸,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我答应我怕遭雷劈啊!
“爸,我真演不了啊,你哪怕大街上随便抓个老头当演员我都不管,您别让我演啊,我管您叫儿子?我能叫出口吗?”
王洋那边还不老乐意的,“废话!我外面随便找个老头,那就是你爷爷了!”
王启涵顶嘴道:“那也不能我自己给自己当爷爷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