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听说了吗,昨天在赵常侍旧宅,发生了一起血案。”
“不是说袁家二公子丧心病狂,做出了弑父的事情吗?”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传闻了,我听说的是,韩文节韩使君的冤魂回来索命,附在袁家二公子身上,诛杀了仇家满门啊。”
天亮之后,邺城内就开始传播起类似的留言,吃瓜群众们只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把事情越传越玄乎,甚至弄到了前世轮回上面。
州府之中,关羽看着面前的报告文书,脸色却是像是开了染坊一般,半晌之后,他才怒吼出声。
“给我把郭军师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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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忙得很,有什么事让人过来通报一声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让我跑这一趟?”半晌过后,郭嘉来到州府,对关羽极为不爽地质问起来。
“袁绍一家怎么就全死绝了?奉孝你这样做,如何给天下人交代?”关羽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郭嘉呵呵一笑,“不是都说了吗,前冀州牧韩馥韩文节被袁绍阴谋夺了冀州,又逼迫得活不下去,于是远走陈留,最终被袁绍派遣使者逼死,他的一缕冤魂不散,久久徘徊在旧宅,直到昨夜才找到机会,终于血债得偿。”
听了这套厚颜无耻的说辞,关羽气得笑了起来,“奉孝啊奉孝,你摸着良心说,这种神神鬼鬼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信不信不要紧,你信不信也不要紧,重要的是,邺城民众都信了,他们口口相传,都说是韩使君显灵了呢。”郭嘉理直气壮地说道。
关羽彻底无语了。
根据官方放出来的消息称,昨天夜里,被安置在中常侍赵忠旧宅的袁氏一族爆发血案,袁家二公子袁熙不知是什么原因,对自己的至亲痛下杀手,包括袁绍、刘夫人、袁尚在内的所有族人都被他诛杀殆尽。
当官兵接到周边民众报告,前来巡察之时,袁熙竟然森森一笑,用已故的前任冀州牧韩馥的口吻痛诉袁氏逼迫他的旧事,挑明了自己此番附身于袁熙身上只为报仇,与他人绝无相干。
最为紧要的是,袁熙甚至警告邺城内的所有人,袁绍在潜逃离开之前,还布置了许多人手,准备将全城百姓和进城的幽州军士卒尽数烧死,并一一指明了藏有大量柴草和死士的宅邸。
根据关羽现在得到的消息称,愤怒的民众已经包围了袁熙所说的十几处宅邸,并亲眼看到官兵从密窖中搜出的兵器和柴草,愤怒之情更加高涨。
“这种无稽之谈也就能哄骗寻常百姓!”关羽气哼哼地说道。
郭嘉却是笑了,“什么叫寻常百姓?云长兄,我这么跟你说吧,越是读过书、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内心深处越是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只要我们把谎言编圆,并且掌握住官方言论的渠道,几十年后,天下人说起这桩公案,只会认为是冤魂索命,而不会扯到你我头上。”
“历史难道就是写出来任由人们篡改的吗?”关羽怒了,他熟读春秋,对先秦的经典轶事可谓是了如指掌,对不畏强权,书写下一幕幕故事的史官们无比钦佩,如今听得郭嘉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语,他根本无法接受。
“历史不容篡改,而史书则是胜利者来书写的,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希望关将军你弄清楚!”郭嘉也变了态度,冷着脸顶了回去,“等到使君平定天下,我就会抛开所有杂事,带人编纂后汉书,记载这二百年来的风风雨雨,有些事情不容更改,但有些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郭嘉写了什么,那段事情就是什么!”
关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郭嘉能说出这种话,也就是说明,他的野心不仅仅在于帮助刘备夺取江山社稷,而是要真正掌握这一段历史,做一个历史的书写者和见证人。
这种殊荣,甚至要高于统辖大汉十三州的皇帝。
“奉孝,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关羽平复心情,压低声音问道。
按照郭嘉的脾气,单单是诛杀袁绍一族,用民间舆论来制造出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这种事情根本用不到他来亲自费心,做出这种安排,只能说明,郭嘉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果不其然,郭嘉微微一笑,说出了他的全部谋划。
“接下来我们要把袁绍和他的家人们厚葬在邺城郊外,然后派遣使者前往寿春,去汝南袁氏硕果仅存、并且拥有嫡长子身份的袁术袁公路那里报丧,由他出面,给袁绍之死背书。”郭嘉冷笑着说道。
汝南袁氏在这一代产生分裂,袁绍和袁术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和世家领袖的地位,明争暗斗了不止二十年时间,在这二十多年里,袁绍虚怀若谷,四处招揽豪杰,在党锢之祸中起到了中流砥柱一般的作用,被尊称为天下楷模。
反观袁术,他虽然出身高贵,但相貌和才学都远不如兄长,即便是效仿兄长,四处招揽豪杰,结交到的也都是飞鹰走狗之徒,甚至被党羽们连累,落下个路中悍鬼袁公路的恶名。
如今袁术从南阳一路逃窜到扬州,终于在寿春站稳脚跟,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袁绍战败身亡,还背下了欺压韩馥,被人冤魂索命的坏名声,这对袁术而言,无疑是把袁氏一族大旗顺理成章地接管到自己肩头的最好机会。
于公于私,袁术都会选择相信刘备方面的说辞,相信自家兄长确实是被侄儿弑杀,
“有汝南袁氏这块金字招牌做背书,袁绍之死就会盖棺定论,没得翻案了,我们只要掌握住天下人的舆论,这种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操作得好,还能给袁家的脸上抹一把黑泥上去。”郭嘉得意地说道。
“用袁术这块招牌来为我们担保么?”关羽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
郭嘉又笑了起来,“只要压住这二十年时间,之后就都是我们说了算,云长兄,你无须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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