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期间,费拉顿市市长授予郑宗“荣誉市民”称号。
殷持衷陪同郑重出席仪式。秦钰本来说好也要参加的,但脚伤还没好利索,不太方便。
仪式现场布置得庄严肃穆。
殷持衷拍了几张现场的照片,通过脸书发布出去,并@(关注)了苏星儿。
这回真出乎意料,她居然很快点赞了,还留言道:“呆会儿市长授钥匙的时候,一定拍一张发我哦。”
殷持衷当然乐得,答应不叠。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苏星儿跟他的交流变得非常稀少。不光经常电话不接,有时连微信都不回,或者过了很久很久,才或漫不经心或莫名其妙地回个表情。
这次出国后,殷持衷特意“审查”了一下苏星儿的脸书。这一查,还真发现了问题。
好几回,他跟她联系她没有回应,但同一时间,她在脸书上晒她玩得正嗨。
搞法律出身,殷持衷最不缺乏的,就是细心和严密。
再仔细看她在脸书上发的那些照片,殷持衷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有个华人模样的男孩子,多次出现在她的活动中——当然,都是集体活动——但不同集体的活动,他是唯一每个活动都在的人。
本来,这次来费拉顿,他应当是最快乐的人。按常鸣的话来说,“殷大律这回是工作、蜜月两不误啊”。
北美的大学暑假极长,差不多三个月左右。这个暑假,苏星儿留在当地实习,以期对明年考研有所帮助。
正值夏末,她的实习也快告一段落了。殷持衷恰好有机会去欧洲,两人的距离近了一半都不止。
他于是请苏星儿在这个时间口,来费拉顿玩一趟,两人可以在一块呆上几天。
开始他跟唐志伟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点扭扭捏捏。
唐志伟听了,满口答应,只是嘱咐他,只要谈判时,该冲的时候冲得上去,别把关键条款给看错、看漏、看岔了就成。
万事俱备,只差苏星儿。但事到临头,她说有事,来不了。
这可把殷持衷给气坏喽。
精心准备的各种用品(你懂的),全都没用了。他一气之下,全给扔到机场的垃圾箱里了。
仪式快要开始了,他发现郑重的状态有些不大好,也不知是心情原因,还是太阳晒的,他好几次身体打晃。
殷持衷暗想,亏得秦钰没来,否则同时照顾两个伤病员,自己可应付不来。
正想着呢,有电话来了。
唐志伟问他几点可以回到论坛这边来。他说估摸着至少得四十分钟以后。
唐志伟让他半小时之内赶回,因为马上要与南美国家吉尔伯托的交通部长举行会谈,会谈准备期间,对方法律顾问提到一个敏感问题,希望我方能够在会谈中当面解释清楚。
殷持衷一看时间,他只能再呆十分钟就得往回赶。这让他觉得很遗憾。
苏星儿还等着看他发的照片呢。再说,郑重的状态也不成啊。
没办法。军令如山倒。
他凑近正在与市里政要攀谈的郑重,悄悄告诉了他。
郑重听罢,对围着他的那几位要员说声“抱歉”,转身对殷持衷说:“真不希望你走。我今天难受极了,都怕撑不下来这个场子。你争取晚点走,多陪我会儿。”
殷持衷点下头,嘴里说:“我算着时间,这边我尽量多呆会儿,那边也不能耽误。”他握了握郑重的手。
正午的天,艳阳高照,郑重的手却是冰凉。
仪式冗长,程序繁琐。
算着时间实在不能再晚了,殷持衷在市长把钥匙交给郑重那一瞬间,按下手机快门,然后快步离开会场。
没走几步,他听到会场响起一阵惊呼。
回头看去,手执钥匙的郑重,倒在了台上。
殷持衷一时没了主意,是回身去照看郑重,还是赶回去参加会谈?
他在原地来回拧了几下,最后决定,赶回去。
出租车上,他请司机开得再快些。
司机说:“再快我就超速了,要受罚。”
殷持衷想也没想地说:“没事,你只要快开,我把你挨罚的钱一块给你。”
司机像打量怪物似地扭头看着殷持衷:“先生,你以为这是在哪儿呢?这是费拉顿。我告诉你,在这里,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
这一下,倒把殷持衷说了个大红脸。
刚才,他还在包里摸索,看里面的钱够不够他说的“挨罚的”。
被司机几句话怼回来了,他从中抽出一张票子,递给司机。
下了车,眼看时间快到了,面前一个行人的红灯,他没停,疾步往前走。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小车轮胎冒着烟歪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他吓得一身冷汗。
小车司机勃然大怒,摇下窗子用脏话骂他。
不远处的一位穿绿荧光服的警察,也大步跑过来。
殷持衷紧跑几步,上了马路牙子。
后面的小车载着骂声飞驰而去。
警察走到殷持衷跟前,严厉训斥他。
这里开车不像国内,只要有交通灯的路口,见绿灯所有的车都是全速通过。没人像在国内开车那样,还带着刹车。
交通灯前大家有个默契,谁绿灯谁走,谁红灯谁停。没有例外。
刚才,殷持衷成了例外,也因此差点成了轮下鬼。
殷持衷冲进会议室时,离会谈开始的时间仅剩一分钟。
然而,令他惊奇的是,会议室里只有唐志伟等自家人,对面的那排椅子上,空空如也。
殷持衷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下来。
他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下郑重现在的情况。他也拿不准,自己究竟是不是应当把刚才郑重在仪式上晕倒的事告诉唐志伟。
告诉吧,自己刚才居然都没有回身去看看,就赶了过来。不告诉吧,心里又实在难安。
只想了几秒钟,他做出决断——必须说。
他气没喘匀,呼哧呼哧地跟唐志伟把情况大致说了。
唐志伟并没有责怪他,只说了句:“吉尔伯托人不按点来,也真白瞎了咱这一番苦心了。”
说着,他拨打郑重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郑重本人,听上去情况正常。
他说,自己当时就是晕了一下,倒了。马上叫来了急救车,在车上一测体征,基本没事。给喝了杯葡萄糖盐水,就让起来了。医生告诉他,近一两天别喝白水和其它饮料,只买些运动饮料喝。
“吓了我们一大跳。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回去集团还要给你哥搞活动呢。”唐志伟舒了一口气。他才得到的消息,集团已经为郑宗申报了烈士。
真正松了心的,其实是殷持衷。如果当时郑重真有个好歹,他作为同事,为了所谓的“工作”,连人家的性命都可以不顾,说出去确实有点太那个了。
过点这半天了,吉国人还是一个人没来。
殷持衷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踏踏实实给苏星儿发照片了。
^_^
一整天了,躺在病床上的老邪似乎非常难受,一直躁动不止。
霜霜的心悬在那儿,没着没落。
傍晚时分,老邪平静下来。不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
老诚得知老邪醒来了,十分高兴。霜霜也松了口气。
老诚征得医生的同意,把素素发来的照片拿给他看。
老邪看到照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仔细地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然后闭上了眼睛,没有做任何表示。
不管怎么说,总算了了一桩心事。老诚这两天的等待有了结果。
不过,老邪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下一步老诚该怎么跟素素那边说,他也没数。
好在病情有了好转,等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跟素素联系了。
怕就怕啥也没看到,人就走了,这才是终身遗憾呢。
霜霜也把老邪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唐志伟。
唐志伟看到霜霜这条微信的时候,还在会议室里等待吉尔伯托代表团的到来。
这个时候,已经比预计的会见时间晚了整整半个小时。
殷持衷刚才跑得一身的汗,这一呆,在空调屋里荫出了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
他从包中摸出小瓶香水,打算去卫生间喷上一点,好压压味。
刚出门,就见几个人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一头灰白头发,身材魁梧,留着漂亮的南美小胡子。
殷持衷认出,这位就是费尔南多部长大人。他在网站上看过他的照片。
只是本人比照片看上去,更加气宇轩昂。
殷持衷就势把香水塞进裤兜,迎了上去。
“您就是尊敬的部长先生吧?我是中国中高代表团的法务官,我叫殷。欢迎您。我们刚才还在说呢,是不是我们代表团把会见时间看错了,过早来到了会议室。”
费部长边走边跟他握了手。
部长身边的人,不知是因为闻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总之,在部长和殷持衷握手的时候,轻皱了一下眉头。
殷持衷的余光瞥到了那一瞬间的微颦,本想伸手过去的他改变了主意。
他没有再跟其他人握手,而是顺势转身,与费部长并排走进会议室。
唐志伟笑容可掬,趋身握住部长的手,热忱地向他问候,然后逐一与代表团成员握手,问候。
由于时间太紧,后面还有其它会见,跟费部长一行的会谈,实际没多长时间。
除了寒暄之外,花时间最多的,还是殷持衷与对方法律顾问的沟通。
在殷持衷看来,法律顾问所提出的问题,其实反映出对方对我方的缺乏了解,甚至可以说,对方犯了常识性的错误。
按他过去的性格,不当面刻薄两句,就不是他殷持衷了。
这方面,唐老大以前没少敲打他。至少,当着唐志伟的面,他还知道克制一下自己。
耐着性子把事情讲清了以后,时间基本上差不多了。大家也就算是见了个面,远谈不上达成了什么重要共识,更没有获得什么成果。
匆匆二十几分钟的会见,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本来定好的时间,是一个小时。
唐志伟心里有多恼火,多失望,殷持衷一清二楚。
不过他还是很佩服唐志伟,在跟费部长一行道别的时候,依然能够笑得那么真诚。
尽管会谈没有取得预期的进展,但至少双方彼此算是认识了,以后再见面,会方便许多。
尤其是,费部长还谈到,他对中国人有特殊的好感,有不一般的关系。不知他指的是什么。这种场合,又不便多问。
让唐志伟宽心的是,出发前就困扰他的那两件事,目前都有了不错的结果:唐唐病情有好转,老邪也清醒过来了。
不过,他已经觉察到尹靓偶尔显现出的小情绪,还有,就是出了一些不该犯的低级错误。
出国好几天了,一点爸爸的消息也没有,她当然会记挂。
就算平时爷儿俩联系不多,但至少还有个朋友圈点赞之类的形式呢。
老爸突然连赞都不点了,那得忙到什么程度啊?这也不能怪女儿心里嘀咕吧。
他和霜霜商量,能不能想想办法,用老邪的手机替他联系一下尹靓,哪怕用微信给女儿的朋友圈点个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