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出事了!”听见那一声响,徐刃锋和唐志伟不由得一惊,两人迅速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说。
徐刃锋抽腿就要往外跑,被唐志伟一把拦下。
“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这么出去就是送死。”唐志伟使劲拽回徐刃锋。
啪!啪!
又是两声。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能够确定,这是枪响了。
“快,咱们先躲一下。”唐志伟又扽了徐刃锋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徐刃锋会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隔间。唐志伟在里面把门销上。
“这门不防弹吧?”徐刃锋问了个傻问题。
唐志伟哼了一声:“这门防个屁弹。不过万一有人进来,直接看见人和没直接看见人,他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徐刃锋大致明白唐志伟的意思:假如枪手持枪进来,看见当间站着两个大男人,马上开枪的可能性很大。而如果他没有看到人,他最可能的举动就是退出去继续找人——如果这是位嗜血成性、滥杀无辜的杀人狂的话。
不过,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三枪是怎么打的?殷持衷和常鸣怎么样了?这些疑问目前都还无解。
听得外面消停了,唐志伟再一次拦住了想从门口出去的徐刃锋。
唐志伟从一旁扯过一个大垃圾桶,上下一折个,往墙边一推,然后他一纵身跳了上去,探头探脑往外看。
好一会儿,他才说:“可以了,咱们出去看看。”
说罢,跳下来,径直朝门外走去。徐刃锋赶紧跟上。
就在厕所不远处,他俩看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殷持衷和常鸣都只穿一条内裤,狼狈不堪地捂着脸蹲在路边。
“这回真被抢啦!”常鸣声嘶力竭地吼道。
殷持衷则不停地骂骂咧咧:“他们真TM坏!真TM不是玩艺儿!”
那个乞食的老者不见踪影,地上扔着没吃完的串串和片片。远远的,有几个人驻足朝这边张望。
刚才来的,是真的劫匪,一共三人。
唐志伟和徐刃锋刚离开,三个劫匪就到了。
常鸣和殷持衷几乎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后腰上被人顶了家伙。
这会儿用“魂飞魄散”这个词来形容殷持衷的心情,估计一点也不夸张。而常鸣好歹还有过遇险经历,稍微镇定些。
但还没容他表现出什么英雄气概来呢,就听背后一声“枪响”。
“枪响”之后,瞬间,常鸣的底气就没了,他一下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老乞丐扔下手里正吃的东西,上手就搜出了常鸣和殷持衷的手机和钱包,递给在两人身后的劫匪。
常鸣和殷持衷只知道身后有好几个人,究竟有几个,他们并不知道。
接下来,老乞丐示意两人脱下自己的衣裤。
身后被枪逼着,谁也无奈。
殷持衷和常鸣只好照做。
殷持衷脱得快些,常鸣的裤腿紧,往下脱费劲。一着急,身体还倒了。
老乞丐上去踢了他一脚,俯下身子要替他脱。常鸣也急了,回踢了一脚。
老乞丐吼了一句,上手抽了常鸣一个耳光。
常鸣还想有所动作,就听身后又是“啪”、“啪”两响。
他不敢再动了,听凭那个老乞丐把自己的长裤带旅游鞋都给脱走了。
所有的东西一得手,几个人,连同那个老乞丐,朝几个方向四散逃走。
常鸣和殷持衷这才看清,刚才在自己身后的,是三个人。看背影,都挺瘦小。
唐志伟在地上看了一圈,指着地上的弹壳,判断说:“刚才他们打的,应当是空包弹,只有响,没弹头。”
“那就是说,打不死人的?”常鸣问。他认为自己不光受了惊吓,主要是遭受了莫大羞辱。
“近距离对着人打,照样能打死。他们刚才都是朝天放的,用来听响造声势的。那种形势下,这谁能知道。”唐志伟宽慰两人。“不过,你们这么着也不行啊。”
这会儿,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不过,他们似乎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了,并没有报以过度的关注,往往是似笑非笑地看上一两眼,就扭头走开了。
烈日下,衣服是很好的紫外线防护层。衣服被扒下来才没多久呢,常鸣和殷持衷的后背就感到火辣辣地生疼了。
唐志伟想了想,定下了方案:“看他们这阵势,报警可能更麻烦,咱们就别报了。这个地方刚刚发生过案子,咱们对这儿又不熟悉,先离开这儿再说。然后,找个地方给你们俩买身衣服。这样的情况,咱们也没法再转了。对了,你们俩先评估一下损失。”
常鸣先说:“手机里没有任何带密的内容,设置了开机密码,如果强制开机,里面的内容会全部自动删除。手机差不多两千块吧。钱包里只有维萨卡和几十块当地货币。裤子是品牌产品,皮带也是,加起来差不多一千块吧。对了,我的鞋,他们也给抢走了,八百多。总体损失不算大。不过也挺心疼的。”
然后是殷持衷:“我的手机也没有任何带密的内容,也设置了开机密码,强制开机会自动删除手机内存所有内容。我钱包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不值什么钱,但有纪念意义。裤子被抢了,三百多块。没有皮带。鞋还在。总体损失三百多吧。”
一路说着,几个人已经远离了出事地点,来到一个市场附近。
这里有个卫生间,常鸣说了句“我去里面等着哦”,便进去了。
只穿一条内裤走在大街上,这让好面子的常鸣太尴尬了。这边还是闹市区,人挺多,常鸣脸上实在挂不住了。
殷持衷见他走了卫生间,也跟着进去了,边跑边跟唐志伟说:“呆会儿买好衣服,就直接送到卫生间,我们这样没法在外面呆。”
唐志伟苦笑了一下,和徐刃锋一起往市场走去。
对常鸣和殷持衷的衣服尺寸,唐志伟大概知道,况且这个时候,他俩也不可能要什么样儿了,只要能把白花花——不,这会儿早已不能用“白花花”这个词了,而是“黑黝黝“——只要能把黑黝黝的肉肉遮住,就烧高香了。
转了几个摊位,正儿八经的衣服质量都比较差。
徐刃锋想出个主意:“马上要过狂欢节了,给他们俩一人买件狂欢节的小丑衣服,又遮羞,又有意义。万一咱们到时候走不了,他们还可以穿着参加活动哩。”
这个主意把唐志伟说乐了,他也赞同,说办就办。
不过他倒不认为,谈判团队到狂欢节的时候还走不了。按他的想法,买狂欢节的衣服,一是遮羞,二是纪念,参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常鸣和殷持衷在卫生间候着衣服的到来,两人猜测着唐志伟会给他们买回什么样的衣服。
唐志伟和徐刃锋买回衣服,把俩人从隔间里叫出来。
待看到花花绿绿的小丑服时,常鸣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尽管无奈,也只好穿了。
唐志伟还买了两个面具,常鸣一看,干脆把面具也给戴上了。
还别说,常鸣和殷持衷的这身打扮,走在街头,一点都不觉着突兀。
国家铁路公司的通知终于到了,常鸣一看,却连说了三遍“闹心”。
唐志伟问他,才知安排的会见时间,正好是国内的除夕。
其实,看到这个时间安排,唐志伟心里也有些犯堵。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三十晚上阖家团聚,吃饺子,看央视春晚,雷打不动。缺了哪样,都不算过了春节。
而他们这些跑海外市场的,即使除夕之夜赶不回去,如果能吃顿饺子,能跟家人视频一下,能在电脑上看看春晚,还算能聊以白慰。
可最艰苦的谈判偏偏安排在国内的除夕之夜,估计这一谈至少就是一整天,也就是国内家里从晚上到初一大清早的这一段工夫。怎么跟家人视频?怎么看春晚?到哪去吃饺子?
唐志伟呆呆地看了那份通知好久,才叹出一口气:“唉,你们跟着我,遭罪啦!多多包涵吧。”
他提出,明天大家一起去海滩玩,中午他请客吃海鲜。
当头的可不就得这样吗?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
说起来,唐志伟对家里,对妻子霜霜,对儿子唐唐,也是一肚子的愧疚。
上个学期,唐唐为了治病,东北、北京两头跑,因为情绪失控,还发生了几次让大家揪心的事。本来唐唐的学习基础就不好,加上这么一折腾,就更跟不上了。
寒假前的期末考试,他考了全班最后。
拿到成绩单,霜霜一个字也不敢说他,生怕再给他刺激。但在无法入眠的夜里,她偷偷哭了无数次。
她跟唐志伟在学校读书时,都一路是好学生走下来的。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和唐志伟这擅长读书的基因,一丁点儿都没遗传给儿子。
不爱读书也就罢了,还染上了那劳什子网瘾,又不当心吃了千结解这折腾人的药,弄的这半年多全家人一个个都如痴如癫。
元旦假期,说好一家三口去上海迪斯尼乐园玩,唐志伟去非洲接生病同事回国,又赶上疑似传染病被隔离。
眼瞅着春节将至,唐志伟能否赶回来在家边春节,又迟迟定不下来。
这一回,霜霜也不想别的了,只要唐志伟在春节这几天里,能回家呆上一天,她都知足了。
唐唐却远没有妈妈这么乐观,吃早餐时,他对妈妈说,今年春节期间肯定见不着爸爸。
霜霜本来心里就有火,听儿子这么说,一起急,怼了他一句:“还说那丧气话!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的日子何至于此!”
说完,她后悔不叠,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唐唐眯起眼睛看了看霜霜,一声未吭,啪地把筷子拍到桌上,噗地把刚吃进嘴的油条吐到桌上,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把门撞上了。
霜霜知道又麻烦了。看了下时间,正好是唐志伟的傍晚时分,她赶忙进卧室,给唐志伟拨电话。
俩人没说几句话,霜霜忽听唐唐的房间那边传来“呯”、“呯”、“呯”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