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
出奇的,这两日没有往日那般酷热,而是习习凉风不绝,不时还有丝丝细如牛毛的雨丝飘落,让人错觉间就仿佛已到初秋。
若是平常,恐怕此刻的西湖便多是士子俊杰,佳人美色游玩赏景的地方,但现在,他们却不敢来了。
只因自那约斗立下开始,许许多多的江湖侠士便陆陆续续蜂拥而至。不光如此,还有一些凶名赫赫的黑道中人,杀手势力。
这一战,不像当年上官金虹和李寻欢的一战,除却数人目睹之外,他们这些人根本无缘一见,或者说,不够资格。只能一直听闻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一战。
但今天,又岂能错过。
绝世高手过招,偶悟一招半式说不定便可受用终身,更何况此战牵系甚广,无论胜败,皆有惊变。
当然,这也造成了剑拔弩张的局面,黑与白又岂能共存一地。
正道,自然是以什么八大派,神剑山庄,唐门为首。
至于黑道,那便是以天欲宫为首,或者说现在的黑道,就是天欲宫。除了一些个孤身的高手外,江湖黑道势力已有七成尽皆纳入天欲宫。
其实,掠阵观战也不过是个借口,就看谁输谁赢了。
这短短不过几日,天欲宫的势力是越滚越大。如今,已有席卷江湖之势,正道中人更是人人自危。一时间,多是感叹那天欲宫宫主不愧是“龙凤双环”的传人。
无论心计与手段,权谋与威势,比之当年的上官金虹都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霸道,不由分说的霸道。
“若是那女人的武功达到昔年上官金虹的地步,就更可怕了。”
人群中有人低低自语,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可惜,三少爷已经死了。”
正道中有青年剑客一脸的黯然,言语很是惋惜。
“不是还有燕十三吗?”
似乎有三少爷出现的地方,总少不了燕十三,即便是只掺杂名字的话题。
“听说他得到了无生剑典,似与自己的夺命十三剑有异曲同工之妙,如今正在闭关苦修,如疯如魔。”
一句句从各方听来的消息被说了出来。
只是,有人冷笑开口:“这世间,没了三少爷,燕十三便没了活着的意义,他已与死没什么区别。”
说这话的,是一个昔日有旧友命丧于夺命十三剑的灰衣剑客,言语不无嘲讽。
“他在苦海镇。”
剑客冷笑着,特别是最后面的三个字。
一听到这三个字,议论的声音忽然有些淡了。
那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好地方。
他们这边说他们的,另一边,就在那西湖边上的某处小筑之内,正坐着一个女子,一个男子。
二人相对而坐,桌上香茗煮的正在冒着热气,小炉火苗轻摇。
女子峨眉轻挑,芙蓉巧笑,一袭淡青色的广袖翠裙令她更加出尘,或者说不同,不同于常人。
她本就不同于常人,复姓上官,双名小仙,仅这个名字,她便注定不同。
便是对面那个俊朗若繁星璀璨的青年也不由得为其气势所摄。
天色虽是清朗,却白云浩浩,吝啬的不显一缕阳光。
可这个竹苑之内,那桌上,竟是闪过灿灿金辉,如阳光射入,那是一枚钱币。
上官小仙的眼睛里也在闪着光,她看着那枚被她亲手拿出来的钱币道:“钱能役鬼,也能通神,你慢慢也会发现,这世上绝没有比钱再好的东西了。”
青年耸然动容,道:“这就是昔年金钱帮的标志?”
上官小仙点点头。
“不错,金钱帮是上官金虹创立的,我恰巧是上官金虹的女儿。”
青年叹道:“真是太巧了。”
听到对方的话,上官小仙那不可方物的容颜霎时一笑。“上官金虹虽然死了,我却还没有死。”
青年像是明白什么,他点点头。“所以你要重振金钱帮。”
然上官小仙这一次却并不认同,或者说语气有些古怪莫名的道:“它叫天欲宫。”
话落,聪慧睿智的青年慢慢蹙起了自己好看的眉头,似乎对这句话有些难以明白。
他不再开口,而像是在苦思冥想。
上官小仙亦不再说话,而是估摸着煮茶的时间,缓缓的给自己倒着,又给她的对手倒了一盏。
一口,两口,就在那茶差不多剩了半盏之后。
那青年瞳孔忽然诡异一缩,他视线一抬蓦然色变,然后看着自己对面那正安静饮着茶的女子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在他张开欲要发问的时候。
一道缥缈琴声忽至。
落在了二人的耳边。
很远,很飘忽,却又那般清晰,动听,悦耳。
上官小仙的眼神不可察的一晃,原本如出水芙蓉般娇嫩的容颜居然慢慢有些泛白。
慢,也不过只是一息。
如那琴声有着某种魔力。
青年却听之如平常,无出奇之处。
他身为那武林神话的传人,自然非寻常人可比,此时看见那女子脸色微变,瞬间便发现端倪。
琴音未止,只不过,上官小仙的红唇此刻已是紫的发黑,如白玉般的额头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着汗珠。
“琴声有古怪?”
“蛊?”
以音控毒,当今世间,能有这种手段的,也就只有那苗疆蛊毒可以做到。
他瞬间起身,毫不犹豫的掠出竹苑,只是,琴声虽响,可却似在四面八方,竟是无迹可寻。
恐怖的神秘高手。
他脸色再凝重几分,这般手段,别说他了,恐怕已能比肩自己的师傅了。
琴声之中,内力深厚先且不论,对方仅对内力真气的控制实在是已达惊世骇俗的地步。
“铮!”
只不过,那本来行云流水的琴声,忽然一止。
停的异常突兀,显然被人打断了。
青年找不到,并不代表无人能找到。就在另一边,在这西湖的另一边,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立于湖面之上,赤脚站立竟是如履平地。
就仿佛他不过是一道虚幻的身影。
确实如此,如果他不是虚幻的,哪那些路过的人也就不会视而不见了,就好像他不曾存在一般。
但此时,他却是看向了远处一道竹筏,竹筏上一道身影正挺立其上,左手握剑,孤傲,冷漠,以及正在酝酿的恐怖锋芒。
依稀有几分熟悉的面孔,记忆中,自己与此人相遇也不过寥寥两次,一次,是在那半步多的酒馆之中,一次,是在那后院之外,与李寻欢同来。
人未至,恐怖的剑意竟是自数十丈外斩来,斩断了他的琴声。这个昔日的少年,如今已是到了属于他的巅峰。
飞剑客。
佛秀摇头笑了笑。不再去看那竹苑,而是朝木筏走去,平淡无奇。
脚步之下,哪怕是微风拂过,哪怕是他走过,全无一丝涟漪,平如镜面。
似有些轻叹,脸上却洋溢着笑,佛秀低声自语道:“还真是有些小瞧了那个女人。”
旋即,他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献丑了。”
此话,自然是对着飞剑客说的。
而语毕的瞬间,一道紫青色的流光已是自佛秀背后朝木筏疾射而去,刹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