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轩此次的婚配对象,是朝洛城里的大户,杜家三太太那即将病死的闺女。
朝洛城里最好的大夫已经给人放了话,那女子最多撑不过三天。
所以最多三天之后,就是庄轩和那女子并骨合葬的下葬日期。
在这之前,庄轩就像是一只待宰的黄牛,被好吃好喝的给供在杜家大宅子里,当然,这黄牛必须得是一只被杜家圈养起来的黄牛,庄轩自然是没有能够在杜家自由出入的权利的。
庄轩只在来的第一日里,被杜三太太带着他见过一次那身染恶疾的杜家小姐,不过那时,他只是规矩的站在杜三太太身后,离着床沿,遥遥隔着几层纱帘,看不清楚杜家小姐的容貌。
只记得那时恰巧杜家小姐闺房窗外刮进一阵风来,让庄轩瞧见了杜家小姐一双如桃花瓣般的大眼睛。
这双花瓣般的眼睛同庄轩目光一个交错之下,却看得庄轩不由得背脊一凉,让他顷刻间得出一个结论,这杜家小姐的神思完全是清醒的。
不仅清醒,而且还含着一股带着郁结的凉意。
庄轩认为,这绝不像是一双将死之人的眼睛。
可惜这只是庄轩一厢情愿的想法,杜家宅院里的所有人,都真忙里忙外尽心竭力的为着这杜家小姐的后事忙活呢。
杜三太太一直对着大夫抱怨自己的闺女正是如花的年纪,却莫名其妙的身患不治之症,悲悲戚戚的模样,声容并茂的,看着倒是着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日庄轩带着这样的疑惑,跟着杜三太太离开了杜家小姐的闺房。
不过无论那杜家三太太表情如何悲凄,言语如何惋惜,也不能够改变她为自己闺女办阴婚这样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图她自己心里一份心里踏实而已。
还说什么非要自个儿闺女亲自看了满意才能作数,实际上送个什么样的人和那小姐一起埋入地下,根本也还是她一个人拍了板的事情,人杜家小姐指不定愿意不愿意呢。
而让庄轩感到奇怪的是,他自在来到这里之后,只见了杜三太太一个管事儿的人,却根本没见到过杜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杜家的老爷。
也不知道是这杜家老爷根本不关心是否要给闺女配个阴婚,还是根本不关心自己闺女将要病死这件事情。
不过庄轩自此之后,就一直被杜三太太给安排在杜家大宅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未曾再出来走动过,杜家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
庄轩记得魁丽花曾经说过,这户人家可不是善茬。
虽然不清楚这家人到底是靠什么营生发家的,不过,庄轩从那些个时长在杜家大厅里进进出出的,身上全都带着浓重戾气的手下身上不难看出,这户人家底子怕是不干净。
而在这户底子不干净的杜家宅子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那就是在杜家后院里一个近乎荒废的院落里,有一个不知道里边关着什么活物的,禁止任何人出入的房间。
这杜家大宅,无论是门梁还是家里的陈设,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十分气派。
庄轩被人一路引来,只见院落里草丰林茂、青翠欲滴,奇花烂漫,姹紫嫣红一片,池塘里的水流既浅而清,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与之相反让人感到十分突兀的是,随着庄轩越走越深,七弯八拐的穿过一扇扇石筑的洞门之后,发现他所被安排的那间厢房所在的位置,不仅离杜家正厅相当的远,而且院落里边散落着满地的落叶,杂草丛生,茂盛杂乱肆意疯长。
原本种在土盆里的盆栽花束,也是枯的枯,黄的黄,死的死。
一看就是许久未曾有人打理过,也未曾有人在这里生活的模样。
之前服侍庄轩沐浴,后来又为庄轩引路的那个个头上簪着一朵粉色小花丫鬟,名叫碧儿。
当碧儿领着庄轩刚走到杜三太太安置给他的厢房门口的时候,碧儿还未来得及将眼前的房门打开,庄轩就听见他的身后,也就是眼前这间厢房的正对面的那间房里,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那是一种类似钝器敲击门板所发出的声音,而且不仅仅是单纯的敲打。
而是敲几下,拖拉几下,那不知是什么物体被拖动所发出的声响,就像是读书的时候不小心用指甲划过黑板时,那种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感到完全无法忍受的声音。
那声音庄轩能听见,碧儿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只不过碧儿听见了之后,却是选择听而不见,置若罔闻,甚至连头都不曾转到身后看一下有何不妥,只是慌忙的从腰上解下一把铜制钥匙,将庄轩跟前的这间上着锁厢房房门给打开了。
房门开合之下发出一声年久失修的‘吱嘎’声,扑面而来的灰土一股子漫入了庄轩的鼻腔之中,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碧儿也是用衣袖一边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将她手中拿着的那只鸡毛掸子在房里一顿乱挥。
这间厢房,想必是跟这间被荒废的院子一起,被空置了很长的时间,庄轩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木质的座椅还是空置的床榻上,屋子里到处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
碧儿用鸡毛掸子掸了好一会儿的灰之后,又转身出了房门,将之前放在地上的铜盆端进了房里,手里拧着湿毛巾,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庄轩,“都怪这事儿安排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腾出地儿来,您得先忍忍…..”碧儿拧干毛巾之后,腾出一只手来,又指了指院子中央的石桌石椅,问道,“要不,您先到那里坐坐?我手脚快,拾到拾到,一会儿就好了。”
庄轩淡淡一笑,尽管他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尽力的想摆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什么的表情,但是她那一张原本粉扑扑的小脸上,一下子苍白的仿佛失去血色的面容,却是用怎样镇定的语气都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恐惧。
“打扫屋子这么麻烦,你怎么不多叫点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