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野坐在院中,琢磨着还如何育秧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吹奏唢呐的声音。
田野住在李家村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声,不免有些好奇,便起身打算出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一出院门,田野就看到住在隔壁不远处的桂姨从家里出来,他赶忙走了过去,想要从她口中打听个一二。
“唉……这唢呐声一起,便是通知村里人,村里出了白事。最近也没听说谁病倒了,咋就走的这么快”桂姨轻声一叹,便跟田野解释起这唢呐声的用途。
“原来是有人去世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田野喃喃自语道。
若家中有人结婚,在有些地方称之为办红事。若那家中有人去世,便会被称之为办白事。
这一喜一悲,极易形成煞气,也就是民间常说的红煞和白煞。通常八字较弱,或身体不适者,在参加此事的时候,都会随身携带一块红布,或是一根红绳挡煞。以免被煞气扫到,惹祸上身。
“田野,你手脚麻利,替桂姨到村里去瞧瞧,到底是谁家出了事,桂姨这老胳膊老腿的,干着急使不上劲”桂姨锤了锤自己的右腿,略有些焦急地说道。
“放心吧,桂姨,我这就过去看看”田野满口答应了下来,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要说起田野这个邻居桂姨,也是个可怜人。三十年前嫁到李家村,本以为会安稳的过完这一辈子。
哪知道,十年前的一场事故,不仅要了她男人和唯一一个儿子的命,就连她的右腿也在那场事故中受了伤,再也使不上力气。
出事后,刚刚结婚尚不满三个月的儿媳妇,也跑回了娘家,再也不曾回来过。好端端的一家人,就只剩下她一个孤老婆子了。
村里见她可怜,腿脚又有残疾,只能给她分配些手头上的活儿,勉强度日,不至于让她饿死也就是了。
田野顺着唢呐声一路追去,最终在一个挂着白灯笼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田野抬头一看,这个挂着白灯笼的人家不正是三大爷的家吗?
此时,村里早就有人得到消息,陆陆续续的前来吊唁。
听着院子里哭声阵阵,田野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就在他站在院外犹豫之际,李富贵夫妻俩带着狗蛋和大丫走了过来,见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开口问道:“田野,你站这干啥呢,也是来送三大爷最后一程的吗?”
“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到了唢呐声,出门后从桂姨那得知,是有人过世了”田野说道:“桂姨她腿脚不好,便让我替她过来瞧瞧,到底是谁家出事了?”
“唉……你说这三大爷身子骨一项好好的,咋说没就没了呢”这时,王大萍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语气中满是难过之情。
“谁说不是呢”李富贵叹道:“听说三大爷是在睡梦中走的,没受什么罪。岁数大了,早早晚晚都有这么一天。田野,叔儿就先不和你聊了,怎么着也得看三大爷最后一眼才是。”
说完,李富贵四人便进了院。
田野本打算随着四人一同进去,不过一想桂姨还在家里等他的消息,便没有跟着一起进院,而是转身便往回跑。
桂姨在得知是三大爷没了之后,两只眼睛红红的,说不出来的悲伤。
桂姨让田野在门口稍微等一会,自己则转身进了家门。好一会的功夫,才看到她拿着一条崭新的薄被出来。
田野见状有些不解,之前他在三大爷家院外的时候,也是看了好多前去吊唁的村民手里不是带着床单,就是被褥。有的还会拎着一件衣服,进的三大爷家的院子。
就连刚才见到李富贵等人的时候,也看到狗蛋手里抱着一床崭新的被子。当时他没好意思问这是为什么,现在看到桂姨也拿出一床薄被出来,田野不由得开口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们这的一个习俗”桂姨解释道:“无论谁家办白事,村里人都会送去一床被褥或是一件衣服、一块床单、一对枕套什么的。为的就是不让走的人,去了下面挨冷受冻。其实,谁也不知道送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图的不过是个心里安慰罢了。”
“桂姨腿脚不好,去了也是个累赘,就麻烦你替我把这床被子送过去,给三大爷上柱香吧”桂姨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把手里的薄被递到了田野的怀里,希望他能够替她走这一趟,也算是送三大爷一程。
田野接过薄被,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桂姨家,往三大爷的家走去。
田野跨进院门进到三大爷家的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白色的灵棚,白色的条幅,白色的孝带,白色的蜡烛……
田野把手里的薄被以桂姨的名义送给了主家,并送上了五块钱,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送上随礼之后,田野走进灵棚,拿过三根黄香点燃后,鞠了一礼之后,插进了摆在三大爷灵位前面的香炉里面。
哪知,就在田野把这三根香插进香炉的时候,三根烧的通红的香头嘎巴一下子断了,掉在了香炉里面。
守在一旁的李福全见状不明其意,不知香头折断是为何意,是吉是凶。
李福全不明白,田野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故去的三大爷,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凡人,就算生前积德行善,也受不起田野这一敬拜。
只有人敬神,哪有神敬人。就算硬受下来,也无福消受。最终也只会平添业障,累及来世。
不过田野并不这么想,都说人死为大,哪怕他身份特殊,也该敬上这一炷香。
不为别的,只为当日三大爷出面阻拦,震慑住人群,护住了土地庙。只此一点,三大爷便有这个资格受他田野一拜。
田野把折断的黄香,从香炉里拔了出来扔到地上,重新点燃三根,又冲着三大爷的遗像拜了下去。
与此同时,田野用宛如蚊子叫的声音喃喃语道:“三大爷,就冲你曾护我土地庙之功,你便有这资格受我一拜。本神从不亏欠他人,这一拜你就莫要再拒绝。”
念叨完后,田野直起身子将手里的黄香插入到香炉里面。
这回,香头没再折断,看样子算是受了田野这一敬拜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