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要这么走了吗?”
“嗯,明天便走。”
“去哪?”
“江南。”
“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
你要是不愿意等,我也不强求,愿不愿意都取决于你。”
“……,你就这么把东宫烧了,这真的没问题吗?”
“呵呵,烧不了多少,东宫防火措施很优秀,我只是想把那些看到后,难受的东西给烧了。
放心,没多大事!”
房内再度沉寂下来,片刻后清冷的女声再度响起,“还不睡吗?快到子时了。”
“不了,我想一个人看看这月。”
白竹溪沉默良久,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裹着素锦坐到李承乾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天上的那轮明月。
“还在想她?”
一片沉默,白竹溪神色有些黯然,她抿嘴再次挑起话题:“你……这么做我还是觉得不妥,陛下会怎么想?
你这些行为,真的是在挑衅他的威严。”
李承乾无声地笑了笑:“他有威严,可是我也有着底线。
他让我不开心,我又怎么能让他开心?”
白竹溪有些愤怒,她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李承乾:“你这么做,太不负责了!
有想过我们这些辛辛苦苦,就为保住你太子之位的人吗?”
李承乾低垂下眼帘,柔声说道:“我没有强求你们,支持与不支持在于你们,不在于我……”
“你……”白竹溪恨铁不成钢,脸上青青白白,很是失礼地指着李承乾,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脸色不变,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是当了太子就一定能成为皇帝,成为皇帝的方法还有很多。”
“你到底想干什么?”
“凉州。”
“嗯?”
“你将暗鸦培养的那些死士,遣入凉州令他们参军。
我去过江南后最终目地就是呆在凉州。”
“为什么?”白竹溪平息了怒气,好奇的问道。
“吐谷浑,欲反唐。
前不久,吐谷浑王慕容伏允的朝贡逐年减少,李……皇帝遣唐使赵德楷前去询问试探,他八成会被扣留。
伏允此人贪利嗜战,对我中原图谋不轨。
早在前朝吐谷浑虽年年朝贡不绝,但伏允此人常打听隋朝的情报,文帝厌恶。
炀帝即位后,炀帝亲征吐谷浑灭其国。
然而炀帝横征暴敛,百姓苦于战事久矣,遂至大乱,举国上下陷入崩溃局面,伏允也趁机恢复了吐谷浑。”
李承乾侧头看了白竹溪一眼,发现她正听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轻呷了一口荼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在我大唐立国后,太上皇联合伏允夹击河西的李轨。
作为回报,太上皇将从江都逃回的伏允之子慕容顺送归吐谷浑。
武德五年之后,那伏允屡次侵犯我大唐西部边境,虽有柴绍反击。
然而这样的侵扰还是持续了将近十年。
你再结合暗鸦在吐谷浑的线人情报,便可推出慕容伏允顶多一两年,其必然反唐。”
李承乾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句,而且根据他记得的某Q浏览器推送过的消息来看,吐谷浑被灭也就在贞观十年左右。
白竹溪听完李承乾的分析后,不明觉厉,她仔细地想了想,忽然颤声道:“你是想插手军队?疯了吗!”
李承乾别过头去,他看着窗外檐上的明月,淡淡说道:“伟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没有兵权,即便我是太子又有何用?”
“为什么?你完全可以等当今圣上他……何必行此险招!”
“呵呵,等到哪时候,他的选择可不止两个。
我只有掌握足够的势力,让他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动手,我才放心。”
什么?连才五岁的弟弟都提防,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竹溪看着李承乾,觉得此刻的他是如此地陌生……
冷漠地让人心中发寒,她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着……
“冷了就去睡吧,你不用陪我。”
白竹溪抿了抿嘴,她一言不发地强行拉起李承乾,李承乾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后俩人并排躺在床上,彼此间距离虽近,却疏离地让她心塞。
这就是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结果吗?如果当初母亲没有强行逼迫,顺其自然,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泪水无声划落,又沾湿了谁的床榻?
“明天你怎么出城?陛下一定会满城寻找你的。”
白竹溪声音有些不自然,李承乾又忙着想心事,他一时间也有没察觉,“路引我已经准备好了,身份是科举不第的仕子,此行回乡。
人皮面具很久前就弄好的,只要将左脸的疤遮住,一般人是看不出来。
而且长安城门的守卫除了那几个门将,和见过几面的士兵。
能够认出我的人不多。”
白竹溪看着床帘外的屏风低声地叮嘱一句:“早点回来。”
李承乾看着床顶的图纹随口安慰道:“长安里还有你这么好看姑娘,我又怎么会不回来?”
白竹溪一呆,心情大好,语气微酸道:“还有个千娇百媚的太子妃等你,我这蒲柳之姿,你又怎么会看得上?”
“啧……我还没问你和苏酥见面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我们聊的很开心。对了,你有什么话要留给她吗?
要不再呆一天,明天你们见见?”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轻吐出声道:“不用了,明早城门开时我便走。”
…………
太极宫外,东宫总管王壮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宫门前焦急地等待着天明。
东宫着火,太子走失,宫内宵禁,非敌国入侵之类的大事,都要等到明天才能汇报。
这……恐怕他的小命要凉。
他就知道这总管之位不好当,渐凉的秋风中,他裹紧了身上的官服,缩在墙角,静侯着天明。
…………
“这个逆子!”
李世民重重地一拍书桌,桌上的笔架,砚台,跳动着,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给朕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陛下,此事不宜声张!”
长孙皇后脸色苍白,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李世民忽然醒悟过来,低声骂了一句,瞥眼便见王壮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行了,你滚吧!记住!太子正在被幽禁,不得透露出半点风声!”
王壮连滚带爬地匆匆逃开,李世民颓然坐回椅子上,声音低沉:“观音婢,我做错了吗?”
长孙皇后走近李世民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依偎在他身边轻声安慰道:“陛下你没有错,是高明这孩子还小,不懂你的一片苦心。”
“哎……为了一个女人,搞得皇室离心离德!谁亲谁近还分不清?”
…………
李承乾一人一马,缓步走在直道上,蓦然回首,长安城远远地落在身后,空中还隐约可见极淡的明月。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今日离长安,去江南,也不知是对是错。
随后他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匣子,策马扬鞭,奔向江南。
这一起一落,恍如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