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然后一头扎进了河里,展开了河底的搜索作业。他潜上潜下,把附近河底细细查看了一遍,还害怕雪里淹死后被水流冲走,游着向下游又搜索了不短的距离——这只是岐阜县白川河的一条支流,并不是什么大江大河,主要由地下水构成,表面平静,但河底水流相当湍急,淹死后确实有可能被冲出很远。
好在没找到,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仍然很担心,但这么游了一个多小时,再好的体力也耗尽了,实在无法继续搜索下去,只能又爬上了岸,然后向春菜问道:“附近有找到雪里的踪迹吗?”
“没有,欧尼桑。”春菜摇了摇头,她带着八狸沿着河岸仔细搜索,没再发现和雪里有关的东西,但心里反而更担心了,不过没什么办法。她看北原秀次浑身湿漉漉的,被山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连忙掏出了手帕给他擦身体,同时问道:“欧尼桑,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大姐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找到二姐了没有……还有,好像大姐的胃痉挛又犯了,我听声音不太对。”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北原秀次犹豫了一下,找警察肯定要找,但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雪里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报警也不太好报,她只失踪了几个小时,警方九成九不会答应成立搜救队的……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八狸冲着河对面狂吠起来,他赶紧抬头望向河对面,发现那里靠近河滩的灌木丛正在急速摇曳,似乎有什么洪荒巨兽躲在其间,片刻后一头六根腿、两个脑袋两只角以及一根尾巴的怪兽冲了出来,还发出了咩咩的怪声。
北原秀次和春菜齐齐吓了一跳,但北原秀次定睛看清楚了,不由马上用手紧紧掐住了腰侧,只觉一阵肝疼——是雪里,她顶着一头小山羊正往河边跑,身姿欢快,洋溢的热量像是一枚小太阳。
春菜也看清楚了,放心之余惊讶道:“二姐是怎么过去的?”
她和北原秀次一起陷入了思维误区,谁也没想过去对面找一找,结果现在雪里从河对面露头了,他们都感觉有点接受不了——说好的下水就沉呢?
雪里在河对面也看到他们了,高兴的把小山羊举了起来,欢呼道:“秀次,春菜,你们看我抓到了什么!今晚我们烤了它,一定很好吃!”
北原秀次给气的已经不会说话了,自己真是脑袋进了水,竟然会担心这蠢货遇害了——你还想烤全羊?回去就把你烤了!
真是忍不了了,自己怎么会找了个这么二的一个女朋友,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退货……应该不能,退货有可能被杀,这太悲剧了!
春菜也脸色发冷,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叫道:“二姐,大姐让你马上回旅馆!”
雪里已经跑到了河边,仰脸看了看天色,天还没黑啊,天黑不才应该回去吗?不过她挺听冬美话的,马上叫道:“好的,你们等等我,我马上过去!”
叫着她左右看了看,奔着一块大石头就去了,然后一手夹着小山羊,一手抱起了那块起码几十斤的大石头,直接就往河里跑去。
小山羊落到了雪里手里本就已经极端惊恐了,现在眼看着还要投水自尽,更是惊上加惊,绝望之余拼死挣扎,但雪里绝非爱护小动物人士,反而是吃小动物的一把好手,根本不管不顾,夹着它就下水了,分开水流踩得水花冲天,一路跑到了没顶,看样子是直接沉底了。
河水打了几个旋儿又冒了一串泡便恢复了平静,继续向前流动,北原秀次和春菜在对面看着,齐齐无力吐槽——这该说她是弱智还是聪明?
说聪明,正常人过河都会找桥吧?说弱智,但她用这种蠢办法,竟然还真能笔直的走过河,还是两次……
河面不算宽,北原秀次和春菜只是略等了一分多钟,雪里就露出了头,然后抱着石头和奄奄一息的小山羊就拖泥带水的上了岸,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北原秀次,惊愕道:“秀次,你怎么没穿衣服?”
北原秀次肝更疼了,我特么的穿着裤衩,而且你觉得我就穿了一条裤衩站在河边是因为什么?
他真的忍不了了,他刚才还真以为雪里出事了,心里担心得要命,在水里找来找去,生怕找到雪里死不瞑目的尸体,但又不能不找,那种难受的滋味一言难尽,而这会儿这蠢货还呆萌呆萌,一无所觉的站在他面前,这种反差感太强烈了,是人都忍不了——他一掌就劈到了雪里的头上,暴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简直无法想像小萝卜头和雪里这二货从小是怎么一起过来的,雪里这二货总是搞出一些正常人无法接受的惊悚事情,对心脏绝对是极大挑战。
小萝卜头只是有胃病而不是心脏病,绝对算是人间奇迹了!
雪里脑袋上挨了一掌,被打得脖子一缩,不敢置信的望着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打完微微有点后悔,但打就打了,这纯属这二货自己讨打,不能怪他。不过他还是马上集中起了注意力,微微摆好了合气道中的“四柱式”,随时准备在雪里发狂后以巧制力,以“天地投”之式把她摔翻在地——他也不是太有把握,感觉就算能制伏雪里,自己也要付出很大代价,搞不好过会儿回去,他和雪里都是鼻青脸肿的,甚至有可能是他被雪里扔进了河里。
但雪里没反抗,只是慢慢扁起了嘴,一脸委屈,一手抱着大石头一手抱着小山羊,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那里很可怜,低头小声道:“秀次,你也不爱我了?”
北原秀次怔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戒备的双手,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心里滋味复杂。这蠢货有可能是用从狗血电视剧里学来的八流台词想软化自己,以此逃避惩罚,但这样子确实给人很可怜的感觉……打她有点过份了,要不要给她道个歉?
他还没拿定主意,雪里一松手,把大石头和呛昏迷的小山羊都丢在了地上,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摆出了正座姿态,一副低头受死的样儿,委屈道:“秀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我,但肯定是我做错事了,做为你的妻子,我不能反抗你,你想打就打吧,不要生气,反正我膘肥体壮,很经打的。”
北原秀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这货总干些危险的事,就像这次,她明明不会游泳,偏偏还想要强行渡河,万一中途出点闪失,比如遇到河底的暗流什么的,搞不好就真淹死了,这还没算她把手机丢在一边,无故失联,让所有人担惊受怕——有这种行为确实该打,但她这样子实在让人无法下手。
她要反抗的话,倒是能拼上命揍她一顿,好好让她长个记性,但她束手待毙了,这怎么办?再说了,自己打孩子也没经验,就算要打,用多大力气好呢?万一把她打伤或是打急眼了呢?
不会打,也下不了手啊!
不过也不能直接原谅了她,依她的性子,不给她点教训,下次搞不好就能看到她去徒手爬悬崖了——这货绝对能办出这种事的,理由能有千万种!
北原秀次感觉自己需要个台阶下,不由转头望向春菜,希望春菜能劝两句,他就好借坡下驴,狠狠骂上雪里两句就算完了,但春菜面色静中带阴,双手托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枯木,足有小臂粗细,静静说道:“欧尼桑,已经准备好了,请用。”
北原秀次看看她,再看看那根“木棍”,一时无话可说——雪里是你亲姐姐吧?你们是一母所生,有血缘关系的吧?
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雪里闭目待死中,春菜要大义灭亲,北原秀次想吐血……
这么静了一会儿,北原秀次没伸手去拿木棍,仰脸看了看天,想了想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去比较好,那边问题更严重……”
春菜脸色更暗了,垂首轻叫道:“欧尼桑!”
北原秀次对她来说,如兄如师,值得最大的尊敬,她不方便直接出言指责北原秀次行事中的不妥,但她真心觉得北原秀次这样做不对——你性格很温柔,对我们很好,我们也很喜欢,是挺好的,但二姐从来记打不记吃,你这次不狠狠打她一顿,回头她就会当这种行为被默认许可了,以后会更无法无天!
必须打她一顿!当场狠狠打她一顿!
北原秀次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棍子,无奈道:“棍子带回去,给你大姐。”
让春菜回去打小报告,由小萝卜头来打吧,自己不是那块料,感觉以后家里走慈父严母的路线比较好——将来有了孩子就这么办,自己陪着孩子们玩,教他们读书习武,同时努力于事业,让他们人生起跑线先跑九十九米,至于管束孩子的责任就由小萝卜头负责,这就是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没毛病!
春菜无法改变北原秀次的主意,默默收起了棍子,雪里抬起了头,困惑道:“不打了吗?”
北原秀次开始穿衣服,心里还是有气,主要是气自己太软弱了,他特别想要个关系和睦的家,但家里全是一帮二货,总有人搞事,但他偏偏不忍心打。
他没好气道:“先记着,回去打,旅馆那边出事了,抓紧时间回去。”
雪里没意见,爬起身来去河边洗脚了,抠着白生生的脚丫子委屈道:“好吧,但我哪里做错了啊?你们总是不教而诛……”
她一直有看太阳,保证天黑前能跑回去的,不算晚归啊,不该挨打的。
北原秀次穿好了衣服,看了她一眼。放心,回去你姐姐保证又教又诛了你!
雪里洗去了脚上的泥巴,也不管干湿就把袜子套上了,穿好了木屐系好了后带,然后拧了拧衣服的水,准备上路了,同时已经把闯的祸丢到了脑后,乐呵呵问道:“秀次,旅馆那边出什么事了?”
“你姐姐说看到鬼了,要下山。”
雪里刚提起了小山羊,惊讶道:“那晚饭怎么办?”她在山上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了山羊,鹿肉吃过了,今晚刚好尝尝山羊的味道,结果要下山了吗?
还没玩够啊,这里特别有意思!
北原秀次懒得和她细说,和她说不清,驱赶着她就上路了。他背着春菜,雪里扛着羊,八狸当前开路,花了半个小时,他们三人一豿一羊回到了旅馆,而此时已经看不到太阳了,只有晚霞满天,西北方一片淡淡红雾,似血似幻。
北原秀次回头看了一眼晚霞,感觉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但找雪里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离天黑也就一小会儿的事了,要连夜下山吗?
晚上会有厉鬼出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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