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二层小楼里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草,远来的风沙被墙角阻隔,堆起了一座小山,鲍帅坐在小楼楼顶点起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的白烟随风飘散。
之前他不吸烟,这包烟还是在滇西的时候老唐塞给他的,后来被他当成了幸运符,一直带在身上。
可是今晚他的心堵得难受,想倾诉又不知道应该找谁,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生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知心朋友,甚至没有一个能够说说话,谈谈心的人。
这栋小楼就是他就读的希望小学(中学),仅有的两间教室早已废弃,其中一间的黑板上虽然已经十分模糊,却还能依稀看清一行粉笔留下的字迹:为考起大学的同学送行……
他记得四年前正是在这间教室里,老师和其他六个同学开了最后一次班会,他亲眼看着欢喜的老师,颤抖着在黑板上写下了这几个字。
那时他像是英雄一样,接受大家的掌声,祝福甚至还有艳羡的目光。
高考过后,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又哪里懂得真正的苦闷?大学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说就像一段遥远的传说,其他的同学并没有因为高考失利而沮丧。
他们聚在一起,聊着人生、理想和未来,既有离别的愁绪,也有对美好的向往,更多的却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大家谈天说地,海阔天空,挥斥方遒,一直从午饭后聊到太阳下山,每个人都留下了眼泪,有激动的,有不舍的,也有幸福的。
从那天以后,教室里的这七个人就各奔东西,各自踏上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鲍帅自然是去了黄海上大学,而其他六个人则是外出打工,临别时大家还打闹着相互约定,等十年之后再回到这里,看看谁完成了当初夸下的海口。
没想到,这间学校也和他们一样踏上了新的旅程,从此废弃,淹没在荒山野岭,显然,这间学校也是专门为他们服务的。
回想起儿时的记忆,鲍帅渐渐发现学校里从来都只有他们村的七个孩子,在此之前或在此之后,无论是学校或是村里都再没有过其他孩子。
孩子是不会骗人的,他可以肯定这七个人都应该都不知道村里和学校的真相,他们和自己一样是被人圈养起来的,不知道当年的班会之后,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漫天黄沙,风过去,屋顶上已经没了鲍帅的身影,与此同时,教室的黑板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半截没有燃尽的烟头落在地上冒着青烟。
铁桑村,蛰伏的偷窥者们突然苏醒,几分钟内便散落在全村各处,遥相呼应。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的人影缓缓从村口走了进来,正是面无表情的鲍帅。
在偷窥者传来的画面中,他已经确定村子里空无一人,他本体亲临也不过是做最后的确认。
推开老村长的屋门,里面的一应生活用品仍放得整整齐齐,或许他们在把自己送走之后就再没回过。
鲍帅拿起窗台上的口缸,从里面抽出那把开叉的牙刷,放到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啊。”
他嘟囔了一句,左手掌心张开一张嘴,一口将牙刷头咬下,吞了进去。
牙刷头上残留的唾液被“精确分析”处理,脑海中浮现一小段结果:该目标对象为人类,非自然孕育。
由于唾液本身携带的信息不多,再加上已被风干,因此“精确分析”能够得出的结论也很少,不过这短短的几个字却是补全鲍帅推论的最后一块拼图。
“原来他也是假象啊……”
鲍帅自嘲地笑了笑,随手扔掉光秃秃的牙刷柄,双眼星芒闪烁,整个人顿时飞出了铁桑村。
当他来到父亲的坟前时,那座刚刚垒起的孤坟已被挖开,里面的尸骨早就不翼而飞。
鲍帅蹲在挖开的坟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孤坟左侧的土层颜色与周围不太一致,挖掘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十几米开外。
这座坟的主人十有八九并不是他那个所谓的“父亲”,之前应该有人挖了个盗洞,把里面的尸体换成了鲍帅分析过的那具,而不影响坟头上自然生长的杂草。
一开始的推断并没有错,老村长拖到下午才带他来祭祖的确是为了伪造这个坟头。
鲍帅猜测,老村长应该是对自己的疑心有所察觉,但又拿不准自己突然提出祭祖有什么目的,这才会将那具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尸骨替换到了坟里,之后又将尸骨重新取走。
这样看来,这具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尸骨应该很有价值,起码不能随意留在这座孤坟之内。
鲍帅叹了口气,刀锋到底不是侦查的好材料,那天如果能发现这个细节,或许他就能打打这具尸骨的主意,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能接受,这一趟回家虽然十分诡异,但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大部分脉络,之前想不通的一些问题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解答,剩下的就得让知情人来告诉自己了。
想到这里,鲍帅最后瞟了一眼坟头,身影一花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两个满头大汗的人影气喘吁吁地冲到坟地前,正是之前不见踪影的老村长和母亲。
老村长仔细看了看坟头上的痕迹,双眼微眯。
“有脚印,他果然回来看过!”
母亲脸色一变:“他还是发现了?”
老村长冷哼道:“该发现的他早就发现了,上头还是小看了他的进化速度,看来得把这件事尽快向上汇报。”
母亲脸色惨白,唯唯诺诺地说道:“这次任务我办砸了,会不会……”
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村长叹了口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交代吧。”
“唉!”
母亲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跺脚道:“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该手软,直接请那两位把他做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老村长摇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稳住他,把他做掉是最后的手段,要是当时真这么干了,咱们回去就不是有可能会出事,而是肯定会出事!”
母亲叹了口气:“那现在咱么怎么办?”
老村长想了想,说道:“两位已经先行返回了,我们也得尽快,反正任务已经结束,留在这里夜长梦多,难免再露出其他马脚。”
母亲点了点头:“也是,那件大事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我们可别撞在枪口上。”
说完这句话,母亲的目光偶然落到了被挖开的孤坟上,突然一愣,紧接着脸色大变,指着坟底尖叫道:“你看那是什么?”
老村长也是一愣,然后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脸色惨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