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三十二”，范喜禄在低声叨咕。
“四八三十二”，雷鸣也低声叨咕。
他们两个之所以低声叨咕，那是因为他们两个紧张。
日军与赵亮他们依旧在黑暗之中隔空交火，而雷鸣和范喜禄则两个人拎了四八三十二颗榴弹在那黑暗里往西山那头溜。
敌我双方射出的子弹就在他们两个左侧四五十米的地方“嗖嗖”的飞。
那他们两个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谁给规定的两方的人就不能把子弹打偏了，战场上流弹打死人的事很常见。
东北人讲话了，赶上了那寸劲的时候，马蹄坑里还能淹死人呢，更何况这双方对射的战场。
这马蹄坑里淹死人是个什么概念呢。
那是说，马蹄子在地上踩出一个坑，然后老天爷一下雨，那个马蹄子大的坑里就蓄满了雨水。
然后有那倒霉的人正好卡了个个子，结果就把脑袋浸（qìn）在那个马蹄坑里了，然后就把那个人给浸（qìn）死了！
卡了个个子，即脸向前摔了个跟头，这是东北话里的卡个子。
如果往后躺着倒下，那就不是卡个子了，那就叫摔了个四仰八叉了。
而浸（qìn）死了还不是淹死了。
人掉到河里江里那叫淹死了。
说有那杀人狂魔把人脑袋按在水里不让出来，这才叫浸死了。
而那马蹄坑有多大呢？
说实话，说马蹄子跟海碗一般大，那都是文学里夸张的说法。
其实马蹄子是不可能有海碗大的，至于马蹄子跟脸盆那般大那就更是扯犊子的说法。
正儿八经的马蹄子估计也就和人脸一边大。
那你说某个人真的卡了个个子“cuā”的一下就把脸杵到那个水坑里了，还被浸死了，那是不是个倒霉蛋儿？
可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要说这马蹄坑里淹死人的事也不是没有。
可是实在是过于罕见，这其实就象买彩票中大奖，那就是一个数学里面的概率的问题！
好了，话说远了。
可此时雷鸣和范喜禄在这黑夜中中枪的概率那可是比马蹄坑里淹死人的概率大多了！
他们两个能不紧张吗？
所以他们两个才会用那四八三十二颗榴弹激励自己别怂别趴下，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他们倒也不是全怕死，而是因为他们两个如果被敌我双方哪一方的流弹给击中了就这么死了，那可实在是太窝囊了！
而且，他们两个现在可都是日军的打扮。
这要是被流弹给打死了，那麻烦的事还在后面。
雷鸣可是听说了，说日军在他们的官兵被打死后，那都会把尸体某一部份烧成骨灰叫作骨殖带回国的！
而且，不同的级别砍下来的部位也不一样。
具体的情况雷鸣也说不清楚，可是大概情况雷鸣还是知道的。
比如说，要是死的是个将军，那就要把将军的脑袋瓜子砍下来烧成骨灰。
那要是死的是个校官呢，那就会把一个手掌砍下来烧成骨灰。
那要是死的是个小兵呢，那对不起，那也只能砍下个小手指头用火烤巴烤巴送回日本国去了。
想想，想想，这要是雷鸣和范喜禄被流弹给“玉陨”了。
那打扫战场的肯定是日军，那他们两个的装束都是个小兵，那他们两个就是壮烈了却也不得消停。
日军却是会把他们两个当成他们日本兵，人死了还不算，还要被人家把小手指头砍下来弄日本国去！
那地方能特么的去吗？那地方不是咱中国人呆的地儿啊！
而回过头他们两个人一死那魂儿可就去见中国的阎王老子去了。
阎王老子说，哎呀，抗日的大英雄来了，欢迎光临！
可是，阎王老子看到他们两个一人缺了个小手指头，你说你让他们两个跟阎王老子如何解释。
这打鬼子的英雄哪有把小手指头还打丢的呢？
这家伙可好，打鬼子本来是英雄，可是却弄可碜了，这丢人都丢到阴间去了啊！
担心吊胆里，不间断的叨咕“四八三十二”中，雷鸣和范喜禄各拎着两袋榴弹终究是越走越远。
走的越远，他们与敌我双方交火的那子弹的流光的夹角也就越来越大。
最终，当他们距离那空中飞行的子弹的流光都有七八十米的时候，两个人终究是长吁了一口气。
哎玛，总算安全了啊！
“别叨咕了，前面应当还有小鬼子呢！”雷鸣抵声提醒范喜禄道。
雷鸣所说的前面那是指西山。
他们两个现在听西面也有枪声响起了，可以看到已经有子弹的流光出现了西山，而那射击的方向正是赵亮樊志他们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从那流光可以看出，西山上并没有多少日军，应当是不会超过十人的。
范喜禄闭上了嘴巴不再叨咕那“四八三十二”，可是他却又开始担心起来，这十来个小鬼子，他们两个人能干掉吗？
现在范喜禄手里也没有手雷了，如果用盒子炮应当可以的吧。
可是如果他们摸上去一开枪，那日军不就又发现他们是在哪儿了吗？
范喜禄正担心着呢，这时雷鸣却已压低了声音说道：“别说话，前面有人！”
啊？范喜禄就是一愣，他刚想卧倒的时候，对面却是已经有人在说话了，而且还是日语！
虽然是在黑夜之中，可是听那发声之处离他们两个也绝对不会远，很可能也就在三四十米以内！
而对面人所说的话这回范喜禄都听懂了，因为对面那人说的日语很短促，或者说那句日语也只是一句词汇罢了。
这个雷鸣教过他，因为短他就记住了，对面日军问的分明就是“口令”的意思。
丫的，好不容易数着数钻出来了，咋又遇到鬼子了？范喜禄心里暗骂。
而这个时候雷鸣就已经回话了。
至于雷鸣回话的内容，范喜禄这回竟然也听懂了，因为雷鸣回话的内容那也是教过他的，正是那句“富士山上的雪”。
对面的日军自然也回口令了，虽然这句范喜禄也跟雷鸣学过，可是他咋就觉得那对面日军的口令和自己学的不一样呢！
妈了巴子的！你口令回的不对，日本话那句什么什么海里的鱼不是你那样婶儿说的，是老子酱婶儿说的！
范喜禄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可是他终究没是没敢把这句话骂出来！
而这时，雷鸣已是在范喜禄耳边又耳语了一句“你看着炸子别动，我上去，没几个！”
然后范喜禄就听着雷鸣嘴里说着日本话就往前面去了。
范喜禄知道，这是雷鸣想尿（niāo）悄的把对面的鬼子干掉了。
也不知道那小鬼子有几个人，自己队长还真的是生猛啊，不知道鬼子人数自己一个人就敢往前凑和。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队长是谁？自己队长可是雷鸣啊！
雷鸣小队出名，可雷鸣小队为啥出名啊？那还不是因为雷鸣才出的名！
那想当初自己和雷鸣刚认识的时候，自己那时可是在第一军第一师呢。
那时雷队长可是一个人趁着夜色在鬼子堆里几进几出，从鬼子堆儿里抢了手雷出来后再往里扔，扔没了就再进去抢，出来再接着扔！
就小鬼子碰到雷队长这样的杀星那也是他们祖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范喜禄由于过于崇拜雷鸣，值此关键的时刻竟然走神了！
可是，他走神儿又能走多一会儿？那两三分钟都是一大关。
过了一会儿，范喜禄就听前面有轻微的脚步声起，随后便传来雷鸣的低语声：“过来吧，小心点，干掉了，就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