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普利茅斯的贵族老爷们也是惨。
你说这闹瘟疫就闹瘟疫吧,三百年来这病它就没断过闹,大家都很有经验,带着老婆孩子佣人出城去没人的地方度个假。
黑死病嘛,度个假,回来就没了。
但他们没想到这次不一样,住在普利茅斯的十几名爵士与骑士们惊恐地发现不但黑死病没了,他们的家和财产也没了。
先回来的爵士没见到留守的部队,后回来的爵士们向城门高喊,城头对此做出的回应是一串中国弓射出的离弦之箭……持弓的主人不但有那些客居于此的大明国商人,还有城里的贱民。
愤怒的骑士们赶回封地,绝大多数封地距离城镇足够近的骑士在去到村庄的路上都遭受到伏击,贱民穿上普利茅斯护卫军的锁甲躲在泥泞小路两旁的田野里,用劲弩和火铳向他们射击。
更糟的事发生在泰马河上,河流西岸的贵族们倒没遭受伏击,但沿河七个村庄的百姓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先前在附近山上避难的贵族声称他们曾见到过停靠在普利茅斯军港的盖伦船出现在沿岸,但没有人在意。
还有些人的封地更远,但好在足够远保证了他们能成功征召到部下,可回到城下却发现自己对普利茅斯根本束手无策。
谁他妈出门旅游带攻城兵器啊!
普利茅斯地理位置相对独立,西边是泰马河、南边是普利茅斯湾、东边是普利姆河,只有北面与东北大约四英里的宽度与陆地相连,尽管河流都只有三四百米宽,但正因为距离短才没人提议从河上强渡。
他们没有战船,普利茅斯的贱民们却有,他们很清楚那些盖伦船有怎样的火力。
普利茅斯造船厂制作的回旋炮也就是小号佛朗机炮,还有从荷兰购买的卷铁锻钢炮,口径都不算大,但对用于强渡的赶至木筏来说,一炮就能把他们轰个底朝天。
而且在这样宽度的河流上,火炮打偏的可能微乎其微。
虽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显而易见的是普利茅斯在这次瘟疫中发生了叛乱,他们袭击了守军、卷走了农民,还抢下了港口的战船。
其实在这个时候大多数贵族对局势的判断还是乐观的,他们认为这是一次农民起义。
欧洲并非没有农民起义,只是他们的起义太弱小了,一弱在装备、二弱在革命纲领,后者有远超于前者的决定意义。
历来的起义中,大部分农民的装备确实很差,上百个端着粪叉的农民军可能只需要两个骑士端着长矛挥舞大剑冲一波就击散了。
但大部分农民起义中是有富农参加的,比方说英格兰曾经发生的农民起义,不少拥有上百亩土地的小地主、养二三百只羊有上百头大牲口的市民也加入起义,他们是能力给自己置办像样武具,他们同样可以作为精锐力量参与进战争中。
导致失败的主要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反对什么。
中国古代的农民起义纲领确实也不怎么样,但目标非常明确,敢造反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目标只有一个,推翻朝廷,至于后面的事?有命活到那时候再说!
欧洲农民起义从来没有这份果断,这不怪他们,当他们认为自己遭受压迫,这压迫来自谁?又该反抗谁呢?
不管国王事,国王本来也跟他们没关系,是领主。
所以只要干掉领主就好了,干掉领主后王国会派来一个新领主,大家商议一下税法,起义就结束了。
因此万历十一年的普利茅斯城外,贵族们经过商议,同样派遣骑手到城下去表达谈判的想法,看看究竟是学徒不满意呢,还是农民不满意,亦或是城里没有公民权的贱民不满意,有什么不满意都答应下来,反正只要他们解除武装,贵族老爷们回到城里,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普利茅斯不一样。
胖胖的新教修士据说是哭着从城里被放出来的,带来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这次叛乱的首领,是大明商人!
“黑死病让教会在城中威严扫地,他们说普利县,他们把普利茅斯称作普利县,说普利县受大明帝国万历皇帝的庇护,要你们向北撤离二十里,否则将视为对大明帝国的挑衅。”
“他们有五十条船,两千个士兵,如果再不向北撤退,就要来进攻你们了。”
人们很清楚,普利茅斯有五十条船是有可能的,那些停靠在港口的武装商船确实很多,但两千个士兵?城里一共才几千人,怎么可能有两千个士兵。
但曹道长没有说谎,他只是有些夸张,城里有两千多个持有兵器的人,只是这些持有兵器的人并不都打过仗。
围城开始了。
愤怒的骑士在原野中纵火,而后发现烧毁的是自己的农田,结果更生气了。
壕沟与路障被层层叠叠的铺设,城外的营地在城中曹长青等人眼中一天天壮大起来,每天都有新的人马自德文郡各地赶来,少则数人、多则百余人,一点一点汇聚起来。
城里没什么宿战老将,他们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王进忠集结了十数骑出城向北探过一次,路上遇到围城军队的游骑,一番争斗互有死伤,随后决定据城死守——城里的粮食足够再吃两个月,大明会馆的存粮则够让大明人吃上半年,他们不急着出城。
北方陆地上聚集越来越多的贵族征召军他们并不担心,双方战力不过伯仲之间,虽然那些贵族有好铠甲与好武器,他们也继承万历皇帝优良传统抄了贵族的家弄到不少精致的铠甲,真打起来没准他们比城外的人还厉害。
有城时他们能据城死守,就算城池被攻陷了也还有大明会馆,再不济,也还能从海路弃城逃跑。
唯一让曹长青担心的是海上,要是英格兰舰队把他们的海路切断,事情就麻烦了。
如今他们只有一个期盼,这是一次赌博。
赌究竟是牧野的援军先来,还是英格兰的海军先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