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马洛克的履带碾过地面上厚厚的落叶和枯枝,偶尔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旋即又被艾达引擎的隆隆声所掩盖。
第二层大台阶的魔兽已经在贾尼尔人的狼兽和战象的驱赶下朝着影月镇去了,整片林子里异常寂静。
头顶上是纵横交错的树枝和翠绿的长青树叶织成的天然屏障,只要不是赫克托号那种个头的家伙,想要躲开天上的眼睛并不困难。
西瓦亚号正逐渐释放掉外气囊里的气体,降低飞行高度,对于即将到来的袭击一无所知。
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已经掌握了飞艇控制权的雷斯,罗尔想要单枪匹马的挑战这艘庞然大物,他肯定只会把他当成醉鬼的梦呓或者疯子的胡言乱语吧。
安尔兰王国的飞艇在这片大陆上毕竟属于最顶级的战争兵器,能与之匹敌的,也只有贾尼尔人的母艇,单炮塔派的超大口径要塞炮以及旗舰级陆舰这些同样等级的大杀器了。
就连赫克托号在雷斯眼里也不过是体形稍微大一些的虫豸而是,更不要说只有两个炮塔的老旧的诺马洛克了。
至于损失掉的四架侦查滑翔机,他认为是驾驶员为了投弹非得过低而不小心进入了赫克托号副炮的射程所导致的,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辆装着高平两用炮的战车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西瓦亚号庞大的身躯。
因为这就像一艘小渔船叫嚣着要去撞沉航空母舰一样不切实际。
“如果直接用地狱火燃烧弹糊脸的话……好处是损管兵没办法灭火,但是光烧穿外层就需要不少时间,没办法有效阻止它的行动。”罗尔思索着究竟该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对付这艘巨无霸,如果不能第一时间瘫痪它的攻击,光吊舱腹部密密麻麻的速射炮洗地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毕竟他又不能把战车竖起来,用哲学前脸去接从天而降的炮弹。
“该怎么办呢……”罗尔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手握两百发金币弹,但似乎光靠金币弹也不能解决全部问题,而且打出都是钱想想也心疼,地狱火还是作为最后的手段比较好。
还是先想想有没有不花金龙就能让西瓦亚号无法追击的办法吧。能省则省嘛。
……
西瓦亚号舰桥上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被其他各种味道冲淡了。
“报告舰长!外气囊已经放空,测高员标定高度八百一十七米,飞艇姿态已经稳定!”赫尔斯军士长大声向雷斯汇报道,他的衣襟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报告舰长,目标已经进入目视距离,正在继续向西高速移动。”
“保持航速,目视定位完成后进行一轮试射。”雷斯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西瓦亚号的炮位上一片忙碌,训练有素的装填,校准等各个岗位的人员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混乱的迹象。
损管兵劳伯和他的搭档哈特正两人一组,背着沉重的探伤装置,站在飞艇顶上——气球背侧,这是皇家空骑团的专业称呼——结实的安全带牢牢地扣在移动绳上,以防止他们在行动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下去——跟摔得粉身碎骨相比,把肺从喉咙里勒出来算不上是个坏主意。
他们两人负责的区域是飞艇气球最尾端五分之一的区域,这里遍布枝枝丫丫的推进器和螺旋桨,还有滚烫的戴尔勒引擎组,是整个飞艇的高危区域。
只有最熟练的损管兵才会被安排到这一区域作业。
他们既要小心地控制探伤锁不要碰到任何推进器,还要小心别被螺旋桨卷进去;同时还得学会区分仪表上异常读数是来自于引擎的散热流还是真正的泄漏点。
更重要的是,如果发现漏点,他们要敢于冒着被一堆螺旋桨切成漫天碎肉的危险,下到漏点进行补漏作业。
劳伯和哈特正是从皇家前进号飞艇上调拨来参加这次“试航”的高级损管兵。
“滴滴,滴滴,滴滴。”高音扩音器响起了短促而尖锐的警报声,通告全舰飞艇已经进入炮击作战状态。
飞艇巨大的身体挡住了劳伯的视线,他的眼里只有反射着刺眼阳光的防穿刺镶片,以及灰色的气球防火层。
“右侧没有异常!”哈特大声道,他和劳伯背靠背,正小心翼翼地把探测锁收回来,“多炮塔在上,我们的对手应该是尖耳朵佬的母艇,而不是下面那个可怜的小东西。”
“左侧没有异常。”劳伯看了一眼读数,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带起的气流让它稍稍有些偏高,但是他没有闻到飞艇主气囊氢气特有的刺鼻味道——为了辨识泄漏特地添加了一些难闻的东西。
外气囊和主气囊氢气的气味添加剂有一些区别,老损管兵稍微动动鼻子就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劳伯总是不明白,新来的生瓜蛋子的鼻子是不是在厕所里浸过,这么明显的区别他们都分辨不出。
“少说话,我们只要听命行事,舰长的决定不容置疑。”劳伯拿手肘捅了捅自己的搭档。
“是是是……听命行事。”哈特拖长了声调道,“你儿子怎么样了?通过皇家空骑团的考试没有?”
第一轮主炮试射让整个飞艇都微微颤抖,劳伯看着负责中段的两个初级损管兵害怕地把自己牢牢贴在气球上,不满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又接起了哈特的话头,眉飞色舞地道:“那小子天生就是在飞艇上服役的料,无论是空感还是速降都是优秀,多亏了欧哈尔骑士大人教他识字,他还参加了航空理论测试并且也通过了,下个月起就要进扈从营了。”
“扈从营?”哈特不无羡慕地道,“那他真是交了好运,出来之后至少是四等骑士了,上了飞艇也是从二级损管长开始开始干了吧,我们在飞艇上爬上爬下这么多年,还是只是个损管兵。”
“那可不一定。”劳伯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他想要当航空长。”
“那可是培养舰长的位置…….”哈特惊讶地道,“那你以后就是舰长老爷的父亲了……怎么样,到时候要不要去你儿子的飞艇服役,也省得我们每天爬来爬去?”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呢,再说了,损管兵不爬气球还能爬什么……”劳伯笑着道,随后他和自己的搭档就被一阵猛烈的震动掀翻了。
他眼里的世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安全带的绳索被猛地拉紧,“吱嘎吱嘎”直响。
劳伯感觉胸前的带子已经勒进了肉里,想要把他的肺从胸腔里挤出去,疼得他眼冒金星。他手舞足蹈地倒挂在气球一侧,后背和探伤装置擦来擦去,一片火辣辣的。
紧接着他闻到了呛人的烟味,不是氢气泄漏的味道,而是什么东西着火了。
“滚烫的机油啊!右侧推进器好像被什么东西撞毁了!”劳伯用手抓住绳网固定住自己正做钟摆运动的身体,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