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泉此时也顾不上难堪,虽然他昨晚喝了四五两酒,算是打破了人生的极限,但他还算是比较清醒。昨晚,自己耍帅耍得倒是很爽,都说乐极生悲,今天遇上这么个人,算是对他昨晚心情的一种打击报复吧?
他简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为了钱,连脸都不要的了。他自认为,在这个城市里是最穷的屌丝了,看来他并不是,至少眼前这个私人老板比他穷,至少薛永生比他穷。
最起码,他虽然穷,还不需要出卖尊严,而这两个人穷得连脸面都不要了。
张小泉点了点头,接过了这个人的名片,看都没有看就捏在了自己的手里,等到这人把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他刚才还觉得自己精神很好,没有受昨晚酒精的影响,等到他把名片随手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甚至都不去管郭学良的老婆的老表,这个变频改造的私营老板到底有没有在用目光追随他的时候,他已经记不起这个人的名字了。
他没有去垃圾桶翻找东西的习惯,尽管在这厂区里,就算他去翻找,别人也不会把他当做收破烂的。
“为了一个专门给他找麻烦的私营老板吗?”张小泉啐了一口,从车间里穿过,进了维修班,同事们还在躺尸,张小泉在自己一贯喜欢坐的位置上歪了下来。
“回来了?情况怎么样?设备都还正常啊?”黄大壮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张小泉点点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变频改造的老板,说昨晚和薛工一起,在我们对面的包厢里呢。”
“嗯!”黄大壮毫不意外,甚至还说了一句,“不光有薛工,还有郭科长呢,他说什么你就听着,不必放在心上。以后时间长了,这种事你会遇到很多,你也不要表现出嫉恶如仇的样子,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了。”
维修班今天的人不多,只来了三分之一。黄大壮昨天把人分成了三拨,准备三班倒。此时,除了文勇,还有一位同事正在呼呼地睡,张小泉朝这两人看去,呼噜声稍微停滞了一下,就很淡定地接着响起了。
张小泉百感交集,也只能点点头。黄大壮以前从来不跟他说这些的,他甚至还想问一句,只有郭学良吗?还会不会有别的人?比如郑总呢?
但张小泉不想为难黄大壮,黄大壮不是他爹,他手把手地教过他修设备,难道还手把手地教他做人不成?
中午在食堂的时候,张小泉遇到了王艳,他没有问王艳昨晚为何和王东环在一起,就如黄大壮所说,有些事,心里有数就行了。以前不知道王艳的身份背景,如今知道了,他觉得还是和王艳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上次在苏宁电器的门口,蔡伟用很诡异的目光看他,他还没有发觉什么,现在想来,蔡伟必然是知道王艳身份的,或许在蔡伟看来,他也是因为王艳的身份,才和王艳走得那么近,想麻雀变凤凰攀高枝儿?
“哎,小泉,我听说车间变频改造是你拒绝签字验收?”王艳真是挡都挡不住,靠近张小泉,用手挡住,恨不得贴着张小泉的耳朵说话,“都说是因为你公报私仇,才不给变频设备验收的,是不是真的?”
张小泉气笑了,他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变频改造的老板和蔡伟是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王艳惊讶地问。
“我为什么要知道?”张小泉心里已经敲起了警钟,他一直都知道长风集团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没想到,复杂到了这种程度。
“以前这公司还有蔡伟的父亲一半的股份,后来长风集团查得很严,蔡伟的爸就退了股,不过你想要不是关系很铁,也不会一起合作开公司是吧?”王艳眼睛盯着张小泉的脸,补充道,“这些事,你别说出去了啊,知道就行了。”
张小泉没好气地盯了她一眼,“你不放心,你别告诉我啊,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傻逼,有点事就到处说?要不要杀人灭口?”
“那倒不用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种关系啊,也难怪蔡伟会那么紧张,会让李瑶来找他,原来如此啊!
张小泉又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以至于吃完了饭,歪在维修班,连刷手机的欲望都没有。薛永生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薛永生不是空着手进来的,而是拎了一箱冰红茶,若不是张小泉知道刘晓波和黄海是什么人,他都要怀疑,薛永生这箱冰红茶是不是车间发给他,他不喝,才会拎到维修班当礼物的。
“听说你们昨天也在惠香大酒店吃饭,我都不知道呢,要不然我就去给你们敬酒了!”薛永生从箱子里拿了一瓶冰红茶出来,递给张小泉,“来,小泉,喝水!”
张小泉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犹豫的时候,黄大壮已经一把拿过了那瓶冰红茶,拧开了,灌一口,“你们也在惠香?和谁一起啊?”
“我也是临时被叫过去的,郑总喝多了,要帮郑总开车……”薛永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些话,反而让黄大壮有些尴尬了,看得出来,他并不像把郑总挖出来。
可薛永生不会,他故意把郑总说出来,反而还看了看张小泉的脸色,只可惜张小泉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一副昏昏入睡的样子。
“小泉!”薛永生用脚踢了踢张小泉的腿,见他睁开了一眯眯眼,薛永生拖了个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听说你让人在统计变频冲压机的用电量,让操作工在记录?”
“嗯!”张小泉点点头,他不动声色,想看看薛永生到底要做什么?
“你怎么能让他们统计?他们能统计个屁?认得电度表吗?要统计也是你去统计啊,你要是没时间,我来做吧,到时候把数据给你!”
什么叫做不要脸?张小泉觉得,这就是不要脸,所以为毛别人的胳膊上能够戴三千多块钱的浪琴,而他胳膊上只有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