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字剑经......”汪直打乾清宫出来之后,这四个字便一直萦绕在心头。
方才皇帝与他所说,实叫他震惊无比。原来西厂最大的作用,是要替陛下寻找这部传闻中修成可诛邪、可长生的千年剑谱!
得道长生,千秋万代乃是每代帝王的夙愿,古有始皇帝寻仙问药,唐有穆宗好金丹而亡。但每朝每代,这些帝王们依旧乐此不疲。
而自永乐十七年,不知从何处传出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可长生成仙,寿元无限,成祖便命锦衣卫往丹崖山寻剑圣陆离,以求剑法秘籍,却最终不得,之后陆离失踪,同时消失的还有这部剑谱的心法秘籍。
如今蓬莱剑阁之中的九座传剑玉碑上,只留有剑法招式,江湖上无数人都曾去观摩,当年成祖更是将这玉碑剑图拓印下来,纠集一干大内高手钻研,却无一人能将剑招连贯!
这几十年来,亦有人强行将这剑招相融,但最终不是真气逆冲而走火入魔,便是登时暴毙,连大内高手也死了两人。至此,天下皆知,若无心法,强用剑招无异于枉送性命!
成祖不得已弃之,而仁宗、宣宗、英宗更不去多想,依旧去服用金丹,不过皆寿元不长。
当今陛下正直壮年,自然不肯早早归天,他意识到只靠金丹并非正途,于是这主意又打到了这剑法之上。又经李子龙作乱,设立西厂乃一石三鸟!
如今东厂与锦衣卫权势滔天,西厂正可以与前二者相互掣肘;且如今东厂及锦衣卫办事不利,尤其那东厂尚铭,妖道祸乱宫闱、意图谋反,竟是从头至尾皆不知情;再有就是这《九字剑经》的下落,对于朱见深来说,袁彬已老,东厂与锦衣卫已无法叫他全然相信!
汪直此刻心中即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陛下如此信任,忐忑的是帝王心思,陛下是明君,没有谁能让明君一直宠信的一个太监的,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太监。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汪直心中明镜一般,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回到御马监,只见顺天府尹已经恭候多时了,且就连袁彬也已等了他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与两位大人见了礼,汪直从顺天府尹口中得知发祥坊命案。
汪直脑中急转,瞧了瞧袁彬,恰巧袁彬也在望着他,忽听袁彬道:“汪大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妖狐一案你为主理,老夫绝不干预,如需人手,锦衣卫自然鼎力相助。”
袁彬不愧为三朝元老,再得知妖狐又现之时,便已清楚汪直玩了一个什么把戏,虽然他不知在万岁山上杀的到底是谁,但却肯定,那人绝非李子龙了。
这番话也是给了汪直一个定心丸,无非是想告诉他:“这欺君之罪,老夫帮你瞒了!”
汪直听后果然意会,投来感激目光,又对顺天府尹道:“妖狐乃罪人李子龙所扮,咱家当场已将那贼道伏诛,又何来妖狐杀人?你们顺天府都是吃白饭的么?”
听得这位西厂提督的语气不善,顺天府尹即刻站了起来,躬身言道:“大人,下官实在冤枉......”
不等顺天府尹将话说完,汪直又道:“好了,容咱家换身衣裳,稍后随你去一趟发祥坊,看上一看,也叫你安心!”
汪直心中没底,生怕此时会被顺天府尹查出些蛛丝马迹,遂先给了一个下马威,随后又借此去查探一番。
随即转过身子,朝袁大人拱一拱手道:“袁大人,可要同去?”
“老夫年纪大了,这天寒地冻,还是回府中躲躲清闲罢。”说罢站起身来,微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去,突然又道:“对了,老夫已命人去衙门里寻韦英,好叫他陪你你同去,此时想必也该到了。”
汪直送走袁彬后,便回后衙褪下赐服,换上一身青云?圆领,披上貂裘大敞,正与顺天府尹出门,只见韦英果然已在门外候着。
只瞧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随即与顺天府尹分别上了轿撵,往发祥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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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晌午,沈渊行至昨日那个面摊,只见那摊主今日生意凋敝,正在炉火旁取暖。
“店家,来碗面!”
一听来了生意,那摊主即刻打起了精神:“好嘞!”
不一会儿的功夫,摊主捧着热乎乎的面端至沈渊面前,招呼道:“面来了,客官您慢用!”
“慢!店家,”沈渊微微一笑,拉住摊主,“店家可还记得我?”
那摊主不知所以,听得沈渊发问,只觉得他眼熟,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客官可是昨日来过?”
沈渊眼睛一亮,忙道:“是了是了,昨日我的确来此吃过面!依旧坐在这个位子,店家可想起来了?”
“对对,想起来了,不知公子可是特来寻小的?”
“正是,”沈渊暗暗称赞此人机灵,“店家可还记得昨日继我之后,有一个穿着宝蓝色直裰的人物。”
“可是一身儒生打扮的?”
沈渊一拍手,忙道:“正是!店家可识得他?”
只听那摊主道:“我不识他姓名,但此人隔三差五便在我这里吃碗面,一来二去,也只混个脸熟。”
“那便好,”沈渊又问道:“他今日可曾来过?”
“说来也巧,才走没多久。不过今日同他来的还有一人,一脸的凶相,不似什么好人。”那摊主显然被这同行之人吓到。
沈渊忙问:“是何模样,店家可瞧的清了?”
摊主点点头道:“自然记得,那人方头阔脸,三角眼,连心眉,络腮的髭须,凶神恶煞的,匪气极重!”
听了摊主所述,沈渊暗忖:“这模样如何那般像那裴通、裴元海?”
正想着,又听摊主突然一声:“对了!那人少了一只左手!”
沈渊登时脱口而出:“裴通!”
“对对,我听那书生模样的叫那凶汉子‘裴兄’。”
闻言,沈渊倏地站起身来问道:“你可听他们说道往哪里去了?”
那摊主为难道:“公子,这小的便不知了,我只见他们往德胜门走了,想必是出了城去。”
沈渊左右思索着:“没想到,这李子龙与裴通沆瀣一气,这倒是有些意思了。不过如今断了线索,只得出城去寻。”
随即从怀里掏出二两纹银,塞到摊主手里。
那摊主连连推辞:“公子,一碗面值不得这些钱!”
“店家,这银子你且收好,但要你帮我一个忙,切勿推辞。”
那摊主看得出又是个热心肠的,见沈渊言辞切切,又拗不过他,只得点头称是:“公子请说,小的定然尽力。”
只听沈渊道:“你只需去大时雍坊的祥福客栈,去找一个叫做禾南絮的姑娘,只说我出城去寻李子龙,叫她在客栈安心等我。”
“公子放心,小的这便去!”话才说完,那摊主急忙而去。
趁着那碗面还有热气,沈渊扒了几口,垫饱了肚子后,便往德胜门方向走去。
才离开摊位,只见庞青与吕红亦走了过来。
“兄长,这有个面摊,咱们吃碗面歇歇脚。”
“嗯,也好。”
不过二人走近一瞧,这摊位内却无半个人影。
只听吕红骂骂咧咧的:“青天白日,还做不做得生意?人却死哪里去了?”
“闭嘴!”
庞青喝止住吕红:“此处无人,我们换一家就好,何必说些无用的话?”
正要离去,庞青的目光却落在方才沈渊所做的座位,见那座位还有一副未曾收拾的碗筷,庞青走近伸手一摸,“咦?”心道:“这碗还是温热,说明此处方才还有人,这倒奇了。”
于是左右仔细察看,这时只听吕红唤道:“兄长,你瞧前面那人!”
庞青顺势望去,不由惊道:“沈渊!”
“快,咱们悄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