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央宫里回来,沈冷就直接奔了他向大将军澹台袁术借的那个独院,院子很大,在禁军大营之内,四周戒备森严,之所以把大胡子安顿在这,第一是为了他的安全第二是怕他跑。
这个人的脑子有洞,能把敌人吞噬进去的大洞。
有时候沈冷都觉得天是真的眷顾大宁,不然的话,这个大胡子留在黑武人那边,三五年之后,真的就没准让他造出来什么大杀器,那时候会有多少大宁的战兵儿郎枉死沙场。
大胡子倒是不觉得这被关起来怎么样,他就是个疯子,给他足够所需的东西他便足不出户,沈冷到之前他一直都在画图,之前本来画好了很多构图,只是到了黑武怕被人搜了去,索性一把火都烧了。
重新再画,很多细节需要再次推敲。
沈冷看着一张张图,看的头大:“每一张图都是一个部件?”
“对。”
大胡子看了沈冷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然很兴奋:“我在工坊的时候,一直在从师父那偷学画图,这东西一架造出来可能就要有几千个部件。”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沈冷看不懂那些图,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堆线条,他觉得太复杂。
他心急:“如果一架弩阵车就需要几千个甚至更多部件,那何年何月才能装备军队?”
大胡子沉默了片刻:“不好说,虽然我认为我的图没问题,可造出来之后并不一定就一次成功,可能需要反复调整试验,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全部推倒重做,就算是快,两年能造出来一架算不错的,但如果第一架造出来且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之后再造就没那么慢了。”
沈冷:“能不能简化?”
“怕是不能。”
大胡子看着沈冷认真的说道:“我曾有过想法,不做这么繁复的东西,而是用一个很粗大的铁管将威力更大的东西打出去,就好像抛石车抛出巨大的石头那样,不过我们是抛出比石头威力大几十倍甚至百倍的火药弹。”
他摇头:“可是,造不出来,也不是永远造不出来,是目前造不出来,我们需要造一个特别大的炉子,能把铁熔化,再把铁水做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管,还要有其他部件,太难了,只是个想法,首先要把合适的铁熔掉都不容易,我在工坊的时候偷偷试过,将铁烧红用了很长时间卷了一个铁管,然后试着发射火药,可是炸了。”
沈冷嗯了一声,心中的兴奋降低了一些。
看来任何事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需要什么就和外面的士兵说,他们会为你提供一切。”
大胡子点了点头:“十天,就如之前我答应将军的那样,十天之后我做一个最简单的模型出来,弩阵车可以打出几百支弩箭,模型只是其中一个独立的部件,十天之后将军再来。”
沈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大将军澹台袁术的书房,沈冷坐在那发了一会儿呆,大将军看他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性子里有些不够沉稳的东西,你自己察觉到没有?”
沈冷:“我知道,可是距离与黑武开战并没有多远,三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心急。”
澹台袁术笑道:“你可想过,如果没有这个人呢?”
沈冷笑了笑:“这不是有了吗。”
他看着澹台袁术道:“我想从安阳船坞和大宁武工坊挑选一些最好的工匠过来,术业有专攻,我不懂,可是匠人与匠人之间,一定更容易沟通。”
澹台袁术道:“这个倒是不难,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说让大胡子尽快造出来看看。”
“那我来写调令吧。”
澹台袁术提笔写了两封信用印,然后喊了亲兵过来:“走军驿,给大宁安阳船坞和京畿道黄化武工坊送过去,让他们年后尽快挑选出最好的工匠过来。”
他对沈冷说道:“长安城内武工坊的匠人,过了年就能挑人调过来。”
亲兵将书信接过来送走,以大宁军驿的速度,估计最迟十几天就能到安阳船坞,京畿道的武工坊,估计有六七天就到了。
“练两手去?”
澹台袁术笑道:“你可有阵子没来被我打了。”
沈冷嘿嘿笑:“贱内苦苦哀求,让我年前不要出门。”
“嗯?”
澹台袁术眯着眼睛看了沈冷一眼:“你大声些。”
沈冷下意识的往外看了看,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
从澹台大将军那回家已经又到了晚上,沈冷一进门,黑獒就跳起来扑到他身上,沈冷要想抱住这个庞然大物还得气沉丹田下个马步才行,大黑狗两只爪子搭在沈冷肩膀上,大脑袋在沈冷的脑袋上蹭。
抱着这家伙到门口,沈冷往旁边一扔:“自己吃屎去。”
大黑狗咬着沈冷裤脚拉着他往外走,好像还没和沈冷玩够。
沈冷:“我才不陪你吃......”
茶爷已经做好了饭,沈冷洗了手坐下来看着茶爷傻笑:“今日去见陛下,陛下说我捡了个宝贝也算是为大宁立下功劳,所以把扣我那二十年俸禄给免了,还赐金百两。”
茶爷也嘿嘿笑:“那么好,八百两银子要回来没。”
沈冷:“贪心了啊。”
茶爷:“没给啊。”
沈冷:“没有......”
茶爷刚要说话,忽然间眉角微微一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破甲剑,沈冷立刻反应过来将茶爷挡在身后,其实他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楚先生?”
茶爷试探着往外问了一句。
“嗯。”
院子里有人嗯了一声。
沈冷连忙过去将门拉开,一眼就看到楚剑怜站在院子里,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在发呆,也不知道这片刻时候他又想了些什么,这种世外高人的脑子总是和正常人不一样,说的实在些,沈冷觉得楚先生从来都不是个正常人。
“先生何时回来的?”
“算计着日子从北疆回来,明日除夕,赶的急了些,早到了一日。”
楚剑怜看向茶爷:“为什么没住在我送你们的院子,我先去了那边。”
“茶儿有身孕了。”
沈冷解释道:“之前一直都住在那边,不过年后我将出征,将军府这边安全些。”
楚剑怜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我要有徒孙了。”
他迈步进门,坐下来,身上有风尘,可气质出尘。
“我去做饭。”
沈冷给楚剑怜泡了一壶茶:“先生你和茶儿聊一会儿,我很快就做好。”
“不用,进长安的时候随便吃了些。”
楚剑怜示意沈冷坐下来。
“宁,是不是就要与黑武开战了?”
“是。”
沈冷问:“先生为什么问到这个?”
“我自黑武归来。”
楚剑怜道:“黑武汗皇身边有大剑师四人,号称剑术无双,四人联手可敌千军,我去试了试,原来是吹牛......不过黑武之中最强的却不是那四人,那四人师出同门,汗皇是请了他们四个在身边做贴身护卫,后来我又去拜访了黑武剑门,只是因为杀那四人受了些伤,伤好之后才去的,到剑门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剑门所有人都被黑武汗皇征调进了军中,所以我料来,可能会有大战。”
沈冷和茶爷异口同声:“先生的伤如何?”
“无妨。”
楚剑怜笑了笑,心中温暖起来。
“沈冷,你出来。”
他起身往外走,看了看门口放着一把笤帚随手拿起来,沈冷不敢怠慢,跟着楚剑怜回到院子里。
“黑武人的剑与中原剑术不同,他们最擅长的是一种双手重剑,尤其是剑门弟子,所用之剑往往超过四尺,更有甚者佩剑近五尺,剑身宽阔,重几十斤,力度十足,他们的剑技有些意思,你以后若与黑武人交战可能会遇到剑门之人,因为他们的剑太重太大,以人御剑就会显得笨拙,所以剑门最厉害的是配合重剑的身法,在我看来,是以剑御人。”
他双手握住笤帚:“你来攻我。”
沈冷深吸一口气:“好!”
半个时辰之后,茶爷用温毛巾给沈冷敷脸,沈冷看着楚剑怜一脸哀怨:“虽然我知道先生是好意,可明天就除夕了,先生用笤帚打了我满脑袋包......”
楚剑怜喝了一口茶微微带笑。
茶爷也笑,又心疼。
沈冷道:“这黑武剑技确实有些诡异,以重剑的力量带动人的身体移动,让人措手不及,所以他们的重剑反倒是其次,当注意力都在剑上的时候,往往会被人所伤。”
然后他反应过来一件事:“先生与四个重剑大剑师交手,那剑沉重锋利,先生的伤?”
楚剑怜淡淡道:“没有人能用剑伤到我。”
那日他与四个大剑师一战,只是因为对方四人身法奇怪,他一开始没有防备得当中了一脚,只是那般实力之人,一脚之力也足够沉重了。
“你可记住。”
楚剑怜道:“若以后在战场上真的遇到了黑武剑门的弟子,不要专注于看他们的剑,中原武者,你观他出招,先看肩膀,哪怕再强之人,也不可能做到出招之前肩膀没有任何痕迹可查,然而黑武剑门弟子,既然他们的剑不是重点,那么你就要多看他们的腿。”
“腿?”
沈冷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画面。
很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记住了。”
茶爷笑道:“师父倒是偏心,回来先教冷子,却不教我这个正经弟子,他可只是你弟子家属。”
楚剑怜看了茶爷一眼,微微摇头:“你?你不用。”
茶爷:“为什么?”
“你一剑就杀了,学这些做什么。”
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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