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成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心说陛下啊,沈冷回来这事怕是不好瞒住,可他还不敢说,如果说了的话陛下十之七八会说不然朕把你找来干嘛?所以这个事虽然不好办,可他还得硬着头皮去办,幸好他的主要职业就是靠嘴说话,次要职业才是内阁次辅。
皇帝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算了,你也别回去睡了,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要天亮,朕吩咐人去搞点吃的来,你陪朕一起吃,一夜没睡肚子真有几分饿了。”
赖成垂首:“臣遵旨。”
皇帝问:“想吃什么?”
赖成:“早晨胃口不好,随便吃点就行,陛下吃什么臣就跟着吃什么。”
皇帝笑了笑:“朕交给你一件难事,所以就当是朕犒劳你了,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去做一些,只管说。”
赖成:“早晨吃太油腻的也不好,清淡些。”
皇帝:“也好。”
赖成:“不如吃个火锅?”
皇帝:“......”
天还很黑,算计着距离天亮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长安城的诸门开门时间并不是一成不变,冬天城门开的会稍稍推迟一些,夏天就早一些,按照现在开门的时间计算距离沈冷离开长安城也差不多就是天亮的时间,他就盼着那个傻小子能在天亮之前顺利出城。
赖成当然明白皇帝睡不着的原因,沈冷一时不出城,皇帝就一时踏实不下来。
“火锅。”
皇帝好像忽然也来了兴致:“那就吃火锅。”
赖成:“好可惜。”
皇帝问:“可惜什么?”
赖成:“老院长那么喜欢吃火锅,尤其是喜欢安安静静的吃火锅,现在这个时辰这么安静应该是老院长最喜欢的,可惜了,陛下赏赐的火锅老院长吃不到。”
皇帝:“先生年纪大了,这个时辰睡的正踏实,不好。”
赖成:“是啊,不好,臣就是随便说说,臣可不是使坏啊。”
皇帝:“朕懂。”
半个时辰之后,老院长揉着眼睛进了肆茅斋,看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火锅幽怨的叹了一声:“谢谢陛下在黎明时分还如此惦记老臣。”
皇帝指了指赖成:“你得意弟子刚才嚎啕大哭,说看到这么好吃的火锅自己的老师吃不到就心里难过,难过起来就控制不住,哭的哇哇的,朕是心疼了。”
老院长看了看赖成:“老臣看出来了,难过的哇哇大笑。”
赖成叹道:“总不能学生一个人难受......”
皇帝:“你是说陪朕吃个早饭你很难受?”
赖成:“陛下恕罪......臣的意思是,臣能陪陛下用膳是荣幸之至,不过一会儿上朝的时候怎么和那些准备参奏沈冷将军的大人们聊天臣还没有想好如何用词,先生也知道,在书院求学的时候臣的文笔就是最差的,写文章从来都写不好。”
老院长:“所以,陛下,赖大人的意思是他以前骂陛下的时候连草稿都没有打过。”
赖成:“......”
老院长:“姜还是老的辣。”
未央宫外的夜自然也是一样的黑,黑夜里行走的人总是会有几分寒意,巷子口蹲着一只无家的老猫,它可能已经盯了一夜有没有老鼠吃,远处长街上的人没到影子到了它不远处,老猫吓得毛都炸了起来,心说这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断然不是个人,不然的话怎么会走路轻到连它都没有察觉?
沈冷背着黑线刀走到巷子口,看了一眼那呲溜一下钻进黑暗中的老猫,想着也许自己也是一只猫。
猫要抓老鼠。
这是第四家,按照曹纯供出来的地方他一个一个的找,前面三个都走了空,那三个藏身处都没有人,希望这里会有,如果再找不到的话他只能离开长安,陛下已经说的那么明白,沈冷不可辜负......虽然在回长安的时候他心意坚决,可当他看到陛下那两鬓的白发看到陛下眼神里的复杂,他心软了。
迈步进了巷子,那只老猫应该还在暗影里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他,沈冷忽然间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流动似乎都快了起来,这种感觉在上战场之前经常出现。
他走到巷子尽头,门关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子里有光,院子里的人应该是个勤快的人,起的这么早。
沈冷推了推门,看起来没有用力,可门开的声音有些大,门插门轴同时被他的掌力推断,两扇门飞进了院子里,落在那个正在整理担子的年轻男人不远处。
甄杀商起的很早,因为他要去进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他的担子就会装满,两个时辰之后他就会到西城,午后是人们最容易犯困的时候,祥宁观那些道人又没有得道成仙应该也不例外,如果再不出意外的话他悄悄进入后院也不会被人发现,毕竟他很清楚后院里只有一个人住,就如同在未央宫奉宁观里的时候一样,小张真人喜欢一个人住,虽然他胆子很小。
“早。”
沈冷举起手摇了摇打了招呼,一点儿也不敷衍。
“早。”
甄杀商很客气的回了招呼,同样的一点儿也不敷衍。
“生意好做吗?”
沈冷指了指那担子,货郎的担子总是要大一些,那两个竹筐若是装满了货分量应该也不轻。
“不太好做。”
甄杀商放下手里的扁担,走到一边的水盆里取了毛巾拧干,擦脸擦脸:“小本生意都不好做,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以往一个月就能到手三两银子左右的纯利,现在大概只有一两银子不到,所以本打算把今天这单生意做完就改行的。”
沈冷:“那真是抱歉了,打扰了你转行。”
甄杀商看了看沈冷脸上的黑巾:“为什么不取下来让我看看?”
沈冷:“不行。”
甄杀商摇头叹道:“有意思吗?纵然蒙住了脸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谁。”
沈冷:“蒙脸是一种尊重。”
甄杀商有些难以理解,那是对谁的尊重?
沈冷问:“你卖的东西全不全?”
甄杀商:“比一般货郎卖的都要更齐全些,毕竟我力气大。”
沈冷很严肃的问:“有猴儿吗?”
甄杀商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他擦了脸,把袖口挽起来,回到担子那边,把扁担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咔嚓一声将扁担折断,从扁担里抽出来一把很奇怪的刀,这把刀很细,刀身的宽度大概只有大宁制式横刀的一半,长度也短了五寸左右,可是这刀看起来却并不秀气,细窄还尖,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重感。
甄杀商走到院子正中:“你是为了叶流云回来的?心中有一种守护的感觉会让自己的勇气变得更大,我很理解......我也在想要不然给自己也找个理由?有理由就有勇气,比如......为我那只猴儿报仇你觉得怎么样?”
沈冷点头:“可以,毕竟它死的那么惨。”
甄杀商往四周看了看,左边的墙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背刀一个背着长短双剑,右边的墙头上也有两个人,一个好像猫一样蹲在那的人没有兵器,另外一个站着的倒是有兵器,还是很大的兵器,扛在肩膀上像是扛着半扇门。
沈冷身后位置,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白衣人,手里拎着一杆血色长枪,还背着一把剑,他好像比沈冷还要杀意更浓一些,应该是在强压着。
甄杀商回头,屋顶上站着一个男人,也是一身白衣,手里拎着一条铁钎。
“带了这么多人。”
甄杀商叹道:“也算是很重视我了。”
沈冷认真回答:“以多欺少历来是我们名门正派的作风。”
甄杀商一愣:“你说的还真对,我代表邪门反派表示无法辩驳。”
他抬起手里的刀指了指沈冷:“我听闻你的刀法在军中也被誉为一绝,选择用刀就对了,刀才是男人的武器,至于其他东西最多算是玩具,尤其是剑,那是凶器?最多算一件装饰品,文人挂着玩的。”
沈冷摇头:“我可不敢说这话,容易挨揍。”
这个小院外边大概几十丈远,另外一个小院子里也站着几个人,原本察觉到甄杀商被人盯上了的擎苍刚要离开,门外有人敲了敲,他刚从屋门走出院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背着长剑的年轻姑娘走进门,那姑娘长的还挺好看的,身材笔挺,自带英气。
院墙外边掠进来一个道人,也背着剑,不过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关键是那家伙居然还很紧张的样子。
在另外一边院墙外边也掠进来一个人,看起来有些胖,就算是跳进院墙这么简单的事他也很不容易才做到,有些气喘,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还在桃木剑上黏了一张黄符。
屋顶上盘膝坐着一个中年道人,醉醺醺的,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本以为该来的人都来了,哪想到门外还有一个中年道人搀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人进来,那老道人老的走几步路都发颤,要是没有人扶着可能一阵风就会把他吹倒,也不知道这么老的人到这是干嘛来的。
擎苍觉得有些不爽。
他指了指甄杀商的院子那边:“那边的配置似乎高一些。”
二本道人摇头:“你懂个屁。”
他偷偷看了茶爷一眼,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边才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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