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法丝毫没有在乎船长手中那把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来复枪,他眼神冰冷的扭头看去,想知道是谁用螺帽砸自己。结果却看见克洛伊站在月光照耀的甲板上,穿着睡衣,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在干什么?”她问道。
“你半夜游荡什么?”霍法反问。
“该这么问的是我!”
她快步流星的走到霍法身边,指着马修愕然说道:“别告诉你想杀了他。”
“混账......卑鄙的家伙......”
终于反应过来的马修摸着耳朵,鲜血让他愤怒不已,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照着霍法的心口捅去。
招式被瞬间识破,霍法侧身一让,抓住他的手腕,重重往上一提,一拉,他失去平衡,被拖在地,随后高高抡起。
另一边的船长扣动扳机,却被抡起的马修拦腰砸中,连人带枪的重重撞击在了墙壁上。
不等马修稍加反抗,他便拽住了马修的头发,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腿腹,姿态狠辣的断绝了他移动的可能。
“住手!”克洛伊跺脚:“给我住手!”
霍法表情逐渐淡漠,他看着克洛伊,一股子戾气逐渐升腾而起。
克洛伊:“不许杀人,这是底线,听见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杀人了?”霍法轻声说道,“别对我指手画脚。”
“我看见了,你的手变形成了刀刃。”
“你跟踪我看起来挺久。”
“我猜到你不会善罢甘休!你答应过我的,霍法。跟我回去。”
“这些人已经在想办法对付我们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准备明天用药毒死你!”
“那你也不能......”
“不能直接杀掉他!?”
“当然不能。”
克洛伊急的跺脚,“你杀了他,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一直以来刻意粉饰的太平被戳出了一个窟窿,不同职业价值观之间的差异完全暴露出来,再没有了任何和谐,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霍法冷笑厌恶道:“你别和我扯什么深刻的大道理。”
“你.....听着,霍法,如果你干掉所有人,然后用这样的代价把船开去英国,那我情愿跳到海里去也不跟你走。”
“呵?”
与此同时,剧烈冲突的声音吵醒了这艘本来就不大的船,很快,船长室的门口便挤满了人。
玛丽和那群流民孩子也在其中。
看见一手揪着马修头发的霍法,还有瘫倒在角落的船长,寡妇玛丽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巴。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看见玛丽,马修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吼起来:“这家伙和我们压根不同路,他跑上船,想改变我们的航向,要我们带去危险的英国,他根本没安好心!”
年轻的寡妇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霍法,惊恐的后退几步。
“你...你骗我!?“
计划败露。
霍法面无表情的松开手,马修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哆哆嗦嗦的向玛丽爬去。
“玛丽.....迪安夫人,夫人,快,让这家伙离开这里。”
玛丽看着霍法,结结巴巴的问:“这么...这么说来,根本没有什么...什么德国巫师在通缉弗兰克?”
霍法歪了歪脑袋,没有回答。
克洛伊目光在玛丽和霍法之间转了两下,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想要搀扶玛丽,却被她劈手推开。
她手足无措的后退,“你们......你们是一伙的,合伙骗我.....”
“霍法,你和她解释清楚。”
克洛伊焦灼的吩咐。
这一刻,所有人都用看恶魔般的眼神畏惧的看着船长室中央的那个灰发少年。似乎在期待他的解释。
“哼哼哼.....”
人群中的少年却低头冷笑起来。
那笑声如九幽之下的冷风吹遍每个人的脊梁骨,让人遍体生寒。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马修的脑袋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弯下腰,再度提着马修的头发,将他拉了起来,这一刻,整艘铁皮货船都在庞大的精神力场下吱嘎作响,马修表情惊恐,裤子转瞬间湿了大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在意你们怎么想?不,太错特错。实际上......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更不在乎过程是什么?”
克洛伊一个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了栏杆上。
眼前的这个灰发少年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只见他冰冷的目光转扫过所有人:“用点手段是我给你们一点尊重,不过现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后,我要看到英伦三岛的海岸线,否则,这条船上,不会有一个活口。”
冷漠至极的说完,他重重一拳砸在了马修的脸上,这一拳直接砸断了他的鼻梁,鲜血喷涌,马修瘫在地上捂着鼻子惨叫。
克洛伊尖叫道:“住手,巴赫!”
“如你所愿,修女大人。”
霍法像扔破麻袋一样把马修扔开,撞开克洛伊的肩膀,完全无视任何人的离开了船长室。
......
......
黎明再次来临。
船只调转九十度方向,直奔英国沿海地区而去。只是这一次,船上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凝重与肃杀的气氛,此前船长室发生的暴力流血事件如同看不见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是巫师的獠牙。
早餐时间,克洛伊端着一个盘子走到了寡妇玛丽的门前,那盘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块面包和一杯清水。
站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沙哑而不安的声音:“谁?”
“是我,你还好么?”
克洛伊隔着门问。
“走开!”
门内的寡妇烦躁的说。
克洛伊叹了口气,“我把吃的放门口。”
“等一下。”
“我在。”
“你...你进来。”寡妇又改变了主意。
于是克洛伊推开房门,看见玛丽缩在房间的角落,抱着膝盖,一动都不敢动。
克洛伊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吃点东西吧。”
“他会杀了我么?”寡妇害怕的问:“如果我们没能在两天把船开到英国。”
“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我答应你。”克洛伊低声说道。
“有什么用,”玛丽歇斯底里的抽泣:“他根本就不会听你的,你控制不了他!”
克洛伊看着受惊不已的寡妇,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
抽泣了一会儿,寡妇摸了摸眼泪,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冷静...冷静...”
她自言自语的冷静下来,思考片刻后问道:“他喜欢什么?”
克洛伊一愣。
“你说什么?”
“我问你,他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不是你朋友么?”
“我们才认识一星期不到。”
玛丽差点昏厥过去,她咬咬牙,扶着墙壁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哆哆嗦嗦的在化妆盒里翻检起来。
“你干什么?”
克洛伊问。
玛丽咬牙切齿:“我还能干什么?”一边说她一边开始在脸上化妆。“我晚上去找他,说不定会有用。”
克洛伊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寡妇要做什么,只见玛丽给脸上画上了精致的白色,涂上了樱桃形状的口红。画完之后,她甚至脱下了自己端庄的黑袍,换上了一套相当暴露的红色衬衫和极短热裤,乍一看几乎和没穿裤子一样,相当情色。
克洛伊不知该如何阻止,只低声叹息:“唯有这一点是没用的,相信我。”
“他是gay?”玛丽惊恐起来。
“不是.....听着,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他,但你也不用这样轻贱自己。”
“不是那种人就好说。”寡妇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男人都一样,弗兰克生前也殴打过马修,但他从来不打我。”
她撩了撩头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拿了一把小折扇,半遮半掩的盖住脸。这一刻,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自信。
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下:“我去了。”
说完,寡妇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克洛伊一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一步。她没能阻止玛丽的选择,更不知该如何阻止,她愿意选择何种办法来获取安全感,那是她的自由。
然而,过了三分钟不到。
房间的门再度打开。
一脸精致妆容的玛丽宛如败犬一样站在门口,她重重关上门,绝望的把小扇子扔在了梳妆台上,捂脸说道:“我完了.....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发生了什么?”
克洛伊赶紧问。
“我去敲了他的门,但他没有理会,门都没开。”
“好吧.....”
克洛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情相当的复杂。
遭到无视后,恐惧下的寡妇无助的开始哭泣,这一次她是真的绝望了。泪水很快就把她精心准备的妆容冲到乱七八糟。
一边哭她一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死定了...死定了...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死了丈夫就算了,还要遇见坏的巫师,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怎么这么倒霉!?”
“其实......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英国。”
修女提议道:“我祖父在英国有一个庄园,你只要跟我去英国,我会把那个庄园改建成修道院。我们可以一起在里面生活。”
“不.....不,你肯定和那什么巴赫是一伙的。”小寡妇歇斯底里的开始在房间砸东西,她指着修女的鼻子,不分青红皂白:“你们合伙来骗我,想把我骗去英国...然后,然后把我卖掉,然后我的后半身就凄惨的在妓院度过,成为无数丑陋男人的玩物!我...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接受那样的结局!!”
“哎,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克洛伊长叹,揉着脑门无奈说道,“听着,如果我是那样的人,或者那个家伙是这样的人,你就不会回来的这么快了。”
她的话让玛丽沉默了。
终于,她悻悻冷哼一声:“肯定是因为他不正常,如果我这样去找马修,他估计会乐疯掉。弗兰克死后,那些蠢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我搞到床上去,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你都这么说了,就试一试好了。也许会有改变呢,这样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的生活,还要放弃尊严......”
“英国太危险了,”寡妇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克洛伊:“谁都知道。那里打仗打的最凶,死人也死的最多。”
“没关系,我有一个对我很好的曾曾曾曾祖父,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了,什么可怕的场面都见识过。如果光论保命,他说第二没人可以当第一。”
情绪激动的玛丽逐渐止住眼泪:“真的假的?你祖父也是巫师?”
“说起来,我其实也是巫师。”修女轻声说道。
“证明给我看。”寡妇立刻要求。
克洛伊苦笑:“我的能力无法证明,但是我对我信仰起誓,我绝对不会骗你。”
看着克洛伊淡紫色的眼睛,寡妇终于完全镇定下来,她慢吞吞说道:“你和他不一样,和所有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脸色由阴转晴,寡妇思考片刻。
她好奇:“你祖父很厉害么,你家里其他人也是巫师么?”
克洛伊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说道:“他是魔法部神秘事务司司长,大概相当于麻瓜的国防部部长的样子。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
“太好了!”寡妇拍着手笑起来,如果不是她脸上的泪痕犹在,谁能想到她刚刚还在号啕大哭:“我跟你去英国。”
“是啊,那太好了。”
克洛伊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刚高兴了没几秒,寡妇又忧心忡忡的说道: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去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我....我英语都不会说几句。”
“没关系,”克洛伊温柔的安慰她,“我可以教你。”
“真的?”
“真的,我保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