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番形如蕃薯,南北长大约八百余里,东西宽大约三百余里,罗盘红色指针转动一格大约是一百五十里,这里有一个宽约五十丈的河口,现在指针转动不到一格,大约是这个位置。
张差左手拿着毛笔,右手拿着罗盘,一边神叨叨的碎碎念着,一边对着小方桌上的简略地图小心的涂改着。
此时,斥候小队的破渔船行进的很慢,风帆都没涨满,船桨也早已收了,速度还不到普通帆船的一半。
张差一个人坐在船舱中的小方桌旁认真的修改这地图,其他队员则在忙活各自的事情。
有几个队员正在装渔民,他们拿着渔网不时挥洒一波,好像真是捕鱼一样,但是打上来的鱼他们都会仔细筛选一下,海鳗、刀鲚、梭鱼等乱七八糟的,他们直接就扔了,唯有对虾、小黄鱼、鲈鱼等肉质鲜美的才会留下来装鱼桶里面。
经他们这么一挑选,每撒一网,能有小半桶收获就算不错了,这样打鱼,一天怕是一两银子都赚不到。
当然,他们并不是为了打鱼而来,挑出来的鱼虾主要还是留着船上几个人吃的。
这会儿已近酉时,负责做饭的队员也已经忙活开了。
张斌给他们准备的物资还是很丰富的,有木炭,有大米,有香料,有蔬菜,甚至还有菜油,如果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当然,他们是在执行任务,不可能真的专心致志,整一大桌出来。
负责做饭的队员只是开了两炉火,一炉煮稀饭,什么鲜虾、扇贝、鲍鱼都去了壳洗净切成块,丢稀饭里面。
一炉煮鱼汤,几条肥嫩的鲈鱼已经洗干剥净丢汤里面煮出了白汁,各种香料、调料也丢了一些,再丢些青菜叶子,就可以直接开吃了。
张差趴小方桌上画了半天,早饿的不行了,一闻到鱼汤的香味,他立马放下毛笔,大声招呼道:“快点,二愣子,拿碗筷出来,一人先来碗鱼汤,来碗稀饭。”
那外号二愣子的憨厚小伙子闻言,立马从碗柜里捧出一叠汤碗,给张差盛了碗稀饭,装了碗鱼汤,连同筷子一起摆小方桌上,又给船首拿着望远镜不停瞭望的队员送去两碗,这才招呼其他队员各自吃喝起来。
张差拿起筷子,端起稀饭,边吹边喝,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就将一碗稀饭喝个精光,这会儿鱼汤正好也能下口了,他端起鱼汤,试了一口,随即便呼哧呼哧喝了个精光。
他正想让二愣子再给来两碗,船首瞭望的队员突然大声道:“队长,前面好像有船。”
张差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飞快的跑到船头,接过望远镜往前扫视起来。
前方的海面上果然有一排小黑点,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张差可以肯定,绝对是船,看那黑点数量,最少有二三十艘船!
黑点并没有迅速扩大,证明对方并不是直朝这边而来,己方的船速已经相当慢了,按道理也不可能追的上别的船只,那么,很有可能,对方正离开海岸,又或者正对着海岸行驶。
他将望远镜缓缓移动了一下,使得望远镜中就剩下一个黑点,右边是海岸,左边是黑点,如果望远镜中黑点越来越多,则证明对方是在向海岸行驶,如果那个黑点消失了,则证明对方是在远离海岸。
不一会儿,望远镜中又多出一个黑点,紧接着,又一个黑点缓缓移进来,不用想了,对方是在向海岸行驶。
张差用望远镜仔细扫了一遍前面的海岸,对方正对的海岸,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自己前方约莫一里处正好有个十余丈宽的河口,他当机立断道:“快,转舵,扬帆,出桨,转进前面的河道里去。”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队员立马放下手中的大碗,两个人跑到船尾转舵,两个人跑到中间操帆,剩下六个人则拿起夹板上的船桨往两边船舷的豁口中一套,随即使劲划起来。
帆桨船的速度就是快,十个人齐心协力,船行速度简直势若奔马,不一会儿,他们便转进右前方的河口中。
张差抬眼往北岸一扫,随即指着岸边的一颗大树道:“快,靠上去,把船绑那颗树上。”
众人闻言,降下风帆,划动船桨小心的将船靠进岸边,随即,那两个操帆的队员便抬起缆绳,跳到河岸上,三下两下就将缆绳绑在那颗大树上。
张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随即下令道:“二愣子,羊胡子,你们五个留下来看船,狗子,石头,你们五个,快点取武器,跟我一起去前面山上看看。”
狗子、石头等五人闻言,立马跑到船舱中部,掀开一块夹板,使劲往外掏起武器来,什么短弓、手弩、倭刀、斧头、钩锁取出来不知道多少,很快五个人便全副武装了。
张差直接跑上去取了把中号戚家刀往腰上一别,随即挥手道:“走。”
五人闻言,跟着他跑出船舱,“嗖嗖嗖”踏上船舷,跳到河岸上,随即飞速向北方大约两里处的小山包跑去。
一路上杂草丛生,乱石成堆,他们的速度却丝毫未受影响,六个人都宛如跳蚤一般在杂草丛中腾转挪移,不到半刻钟时间,他们便跑到了小山包下面。
这个小山包虽然是周围山包中最高的,但是也就是几十丈的样子,并不是很高,不过山包上绿树成荫,灌木丛生,要爬上去貌似不是那么容易。
张差看也不看,直接一挥手,两个手持倭刀和一个手持斧头的队员便冲上前去,挥动倭刀和斧头一顿狂砍,众人速度并未降低多少,不到一盏茶时间,他们便登上了山顶。
张差找了快巨石,一跃而上,随即掏出望远镜往北看去。
他搜索了一阵便发现,前面五六里处的一个小山包上隐隐约约全是房屋的影子,外围还能大致看到一圈围墙。
果然是一个山寨,他一拍大腿,兴奋的道:“回去,吃饭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再靠近查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差便带着五个队员出发了,这次,他们带的东西更多,淡水、干粮、帐篷,甚至是笔墨纸砚都带上了,每个队员背上都背了一个大竹篓,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
一行人并没有正对着那山寨跑,而是跑到了山寨左近,约莫两里处最高的一个山包上。
居高临下,张差带着队员小心的隐蔽在树丛中,用望远镜观察着下面的情景。
这是一处很大的海盗巢穴,其规模比甘辉的山寨大了一倍都不止,山包上的房屋,张差大致数了一遍,光是靠他们这边的,就不下百座,秘密麻麻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山下不远处,也有一个港湾,港湾里面停靠的大大小小海盗船足有四五十艘,其中福船就不下十艘。
这到底是哪一股海盗呢?
张差在十余艘福船的桅杆上扫了一遍,终于找到一面旗帜,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一个“杨”字。
海盗中,能达到这个规模的,又姓杨,也就杨六、杨七兄弟了,也不知道这里是杨六的老巢,还是杨七的老巢。
他大致扫了几圈,随即便将望远镜交给旁边的一个队员,叮嘱道:“一栋房子住多少人,仔细数数。”
说罢,他又令人取出笔墨纸砚,然后找了快比较平整的巨石,将纸摊在上面,认真的画起来。
山寨的大致样貌,港湾的大致外形,各处山包的大致位置等等在他笔下慢慢成形,他的画工的确不敢恭维,如果当艺术来看,那简直就是一坨狗屎,但是外形方面却画的相当清晰,什么地方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画了一阵,他又拿望远镜核对了一下,随即便带着手下队员,沿着港湾向海边走去,这一路走,一路画,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终于来到的海边。
张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随即果断道:“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
说罢,他又带着一众队员翻山越岭,急赶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回到渔船上。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相当累了,张差却没有下令让大家休息,只是令留守队员赶紧造饭,而他自己则拿出东番草图,比对着他今天所画的海盗巢穴图,在东番地图的相应位置,仔细的修改标注起来。
等他仔细修改标注完,天都快要黑了,这时候饭也早就造好了,张差招呼所有队员吃完饭,便下令轮流休息,留守队员轮流值守,半夜子时左右将所有人全部叫醒。
他为什么不干脆让大家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说呢?
他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因为白天的时候,海盗肯定会派人在海边瞭望,任何船只,只要出现在他们附近的海面上都会被发现,而他们这破鱼船又不能离开海岸太远,他们只有趁夜色朦胧的时候,偷偷越过这股海盗的巢穴,才能不被发现。
当晚子时,月色并不是亮,海面上能见度相当低,隔个几丈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张差命令所有队员,架船起航,先是离开海岸约莫一里远,然后在转舵,一路向北而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