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清朗语音道:“香帅谬赞了!”
就见夜幕星空之下,海水倒映明月,波浪起伏之间,幻出重重之影。一个白衣少年,负手行于波涛之上,踏浪而行,恍若谪仙人降临凡尘。
他有一双清逸的眉,修长入鬓,双眸清澈而透,不见半点俗尘,眸光转动间,如流月栖于眼波,予人一种瑰丽梦幻之感。鼻梁挺直,双唇微抿,微勾的唇角,纵在严肃之刻,亦如春风化雨般醉人心田。
腰间随意地悬着一柄三尺长剑,乌木剑鞘,锋芒虽然不露,却已有一种凌人的剑气弥漫在海天之间。
陌上人如玉,公子剑无双。
君公子。
苏君漫步而行,犹如虚空之中多了一排台阶,登上船头。
楚留香眼眸一动,不由赞道:“庄周道‘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返’亦不外如此!”
苏君一笑道:“还望香帅勿要怪我这不请自来的恶客。”
楚留香伸了一个懒腰,披上苏蓉蓉取来的袍子,朗声道:“良辰美景,佳客远来,岂非是赏心乐事,实在当浮一大白。”
苏君侧眼看了一眼一旁被帆布盖起的五具尸体,嘴角泛起一抹神秘笑意:“那便叨扰香帅了。”
李红袖去舱里取来桌椅,众人便分主次坐下,听潮起潮落,观皎月东升,实是别有情趣。
楚留香一指三女道:“这三位姑娘分别是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苏兄想必还未识得?”
苏君哑然道:“香帅身边三位红颜知己名满天下,我岂不知。红袖姑娘博闻广记,红袖刀法凄艳而快,允称一绝;甜儿姑娘厨艺精湛,娇憨可爱;蓉蓉姑娘兰心蕙质,善解人意。”
楚留香正色道:“世人都以为我和她们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其实,她们从十一二岁时就跟着我,她们只不过将我当做她们的大哥,当做她们最好的好朋友。而我……苏兄你总该相信我,我始终部把她们当作妹妹的。”
苏君眨眨眼睛道:“我自然知道香帅虽然风流之名满天下,却实是一位彬彬君子。只是香帅可曾想过,三个姑娘和你这样一位侠骨仁心、并世不二的绝代风流人物在一起久了,哪里还能瞧得上世间凡庸俗辈?”
李红袖颊上飞红,苏蓉蓉则是神容淡定,温柔眼光似乎从未移过方位。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苏兄勿要往我脸上贴金了,至少我们的甜儿姑娘,就对苏兄你慕名已久了!”
宋甜儿一跳起身,脸颊嫣红似能滴出血来,匆匆道:“我去弄几个小菜来。”
苏君微微一怔,继而苦笑。
酒是陈年的花雕,色如琥珀,晶莹透明。菜则是清淡小炒,一盘炒青笋,一盘烟筒白菜,一盘鼎湖上素。
苏君微一品尝,顿时叹了口气道:“若非有香帅在,我真想把甜儿姑娘拐回家去做厨娘。”
楚留香眨了眨眼,宋甜儿脸上浮现一抹绯色轻云。
这时忽有一个优美但冷道的语声缓缓道:“船上的,可是盗帅楚留香?”
就见星光海上,浮着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个美丽、高傲的女子,身穿白色轻纱长袍,腰间系着根银色丝绦。
看到这名女子,威名盛如香帅亦不由动容:“神水宫门下?”
那名女子道:“我叫宫南燕,你想必很清楚我是为何而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坦白而言,我很糊涂。”
宫南燕跃上船头,用一种冷酷且淡漠的语声道:“本宫的‘天一神水’失窃了,虽然只有几滴,但使用得当,足以杀死一大批人。天下人皆知本宫禁制之严,能随意进出并窃取物品的,除了你踏月留香不留痕、不死七幻幻魔身的楚香帅,还能有谁?”
楚留香眨了眨眼道:“我想请姑娘看一样东西。”
就去拉开了那块帆布,露出五具尸体。
宫南燕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五具尸体,指着那名女子,淡声道:“此人不是神水宫门下。”
楚留香一怔,失声道:“不是!”他本以为是神水宫内部出了叛徒,勾结外人,偷出天一神水,之后又被灭口,布出自相残杀之局。但现在看来,一切都错了。
宫南燕漠然道:“和神水失窃的同时,本宫一名弟子自尽身亡,死时已身怀六甲。”
楚留香眉头大皱。
李红袖故意叹了口气道:“咱们的楚大少爷向来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当然是最具嫌疑的人。”
楚留香苦笑一声道:“看来楚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陡然一个悠然之声响起:“天下当真再无第二人而可以轻易潜入神水宫吗?”
宫南燕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苏君的存在,心中微微一凛。只见他的身形似嵌于海天明月之间,如清风流云般不染俗尘,若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她冷声道:“阁下什么意思?”
苏君似笑非笑道:“比如说,雄娘子。”
楚留香等一怔,雄娘子乃是上代武林臭名昭著的采花淫贼,男生女相,容貌之秀丽尤胜世间绝色佳人,却从未听闻和神水宫有何瓜葛。
宫南燕眼神一寒,“你找死!”
宽大的袍袖中飞出一抹寒光,直刺向苏君。
目视寒光到来,苏君脸上的笑意依然,但气势却陡然一变,浩渺苍茫,如道渊深,便如立于万仞之巅,千山绝顶。右掌似缓实疾的拍出,看似不变,却又蕴万千变化于其中,封死了宫南燕这一击所有的变化。
轰!
宫南燕的身形以比来势更为速急之势倒飞而出,手中短剑被一击拍断。
不待她吐出口中涌至喉间的鲜血,便闻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道:“水母阴姬门下,好大的脾性!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剑。”
一点剑光如天地开辟之元点倏然而生,继而化阴阳,分四象,五行八卦皆生,剑势之中包罗万有,道妙无穷。
先天五剑之太极。
宫南燕面露骇然,这样的剑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双手一划,便如游鱼在水里自在浅翔,悠然生动,空中雷光陡现,电芒缭绕,却又如水一般在她掌间流淌,迎向剑光。
炼雷如水,西雷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