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孙悦的话,魏伟只是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权当是无奈之下放出来的空话而已。
的确,他们父子俩以白衣之身搞下了王彦升,这很让人惊诧,但王彦升对平头百姓来说算是个人物,可在他眼里又算得上是个什么呢?不过是个骤然幸进的小角色而已。
这次朝他们出手的是谁?石守信就不说了,慕容延钊和韩令坤走了他就是禁军第一人,新的天下第一军人,他的姐夫更是大宋第一宰相赵普,莫说小小的一个孙家父子,便是赵光义亲自上,又能在这两人面前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自然的,他对孙悦的威胁彻底当做了耳旁风,他也不想想,这两年来孙家父子的地位翻了多少倍,还当他们是两年前的那对白衣么?
却说这魏伟走了之后,孙春明和孙悦回到饭厅,老曹老方等人早就把饭菜给盛完摆好了,孙春明好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的笑笑道:“呦,等我们呢?快吃快吃,一会凉了,就白瞎了嫂子的手艺了。”
“春哥儿,我们刚才都听到了,咱们这次……是不是真的要完了啊。”
孙春明笑道:“不就是六万贯么,多大点事儿呀,快吃饭快吃饭,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么点小钱算什么呀,快吃快吃,你们不吃我可要吃,我都要饿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端起碗迟了起来,却都挺不是滋味的,整顿饭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挺沉闷的,就连向来不懂事的曹军也感觉出了气氛的异样,老老实实吃饭,连点声都不敢出。
可是没几口,孙春明却吃不下去了,放下了碗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笑了笑道:“你看,我就说着饭凉了不好吃吧,可白瞎了嫂子的一片心思,好好的乔迁之喜,多影响气氛呀。”
老方道:“春哥儿,你别这样,要不咱跟他们拼了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能找五百多个弟兄,全是见过血的好汉。”
孙春明笑道:“拼什么拼,有毛病啊你,还五百好汉,你是要造反么?行了,没多大事儿,瞅你们一个愁眉苦脸的,搬新家都不开心,真是的,我吃饱了,去外边溜达溜达。”
老方放下碗筷道:“我陪你。”
孙悦突然拦住道:“让我爹去吧。”
等孙春明走出去,孙悦才道:“他这是去找石守信要账去了。”
“那石守信能给?”
“肯定不能给啊。”
“那还要?自取其辱?”
孙悦笑了笑,没有说话,暗想,就是因为知道要不来,所以他才说是去溜达溜达呀。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
这一天孙春明连门都没出,就一直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美其名曰陶冶心性,其实孙悦知道他这是在等魏伟出招,看他的作品就知道了,跟狗扒似的。
“老爷~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打起来了,咱家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是丰乐楼,有人在丰乐楼打起来了,火并了!”
“多大规模,可有人伤亡?”
“这……两方加起来,怕是得有百八十人吧,伤亡还不知道,但是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少说也得死二三十个吧。”
孙春明噗通一下就坐在了椅子上,手脚一阵阵冰凉。
杨蓉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老爷老爷,二……二大王来了。”
孙春明蹭的站了起来,“快,快给我更衣,不,不特么更了,快带我去见二大王。”
孙悦在一旁看着,感觉孙春明的情绪好像已经有点快要失控了,连忙陪着跟了出去。
就见赵光义背着手,在客厅上一圈又一圈的乱转,压根就没有坐下喝茶的意思,孙春明和孙悦的心里咯噔就是一下子,连忙小跑两步上前行礼道:“见过二大王。”
赵光义一挥衣袖道:“都特娘什么时候了,别行礼了,出大事儿了,你店里火并了你知不知道,死了四十三个人!四十三个呀,这是咱们大宋开国以来,开封城发生过最大的治安事故你知不知道,一会我进宫,大兄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孙春明忍不住身子就是一阵摇晃,道:“给二大王添麻烦了。”
“我麻不麻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大的事,你那丰乐楼怎么着也是要封些时日的,两个月之内,你别想开门了,我来跟你说一声,到时候不要怪我。”
孙春明道:“是,应该的。”
赵光义突然红着眼睛贴着孙春明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丰乐楼的生意停不停的跟我无关,但是水泥那边,半点差错也不能出,你那用的都是我的军属!要是闹出什么事,休怪我跟你不讲情面。”
孙春明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只得道:“二大王放心,水泥那边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与丰乐楼无关,我以性命担保不会出问题。”
赵光义叹了口气,可能也是有感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太重了,轻轻拍了拍孙春明的肩膀道:“唉!我也是没办法,你跟他们的事儿我听说了,他们不就是想要丰乐楼么?大不了给他们就是了,有我帮衬着你,还怕找不到好生意做么?我能做的不多,帮你扫了他们的赌场给你解解气吧,不过他们的背景太硬,我也封不了他们太久,你要做好打算啊。”
“二大王放心,我明白的,区区一个酒楼而已,我并没有那么看重,真要是事不可为,我不会耽误您的大事的。”
赵光义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行了,我走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吧,有什么用得着我的直接来开封府或者我家找我便是,非常时刻,就别跟我客气了。”
“是。”
赵光义半点没客套,直接带着人就走了,只留下孙春明呆呆地瘫在新买的椅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老方又跑过来了“春哥儿~不好了春哥儿,不好了啊!”
这回连孙悦都坐不住了,怒道:“又特娘的怎么了?”
老方哀叹一声道:“我禁军中的朋友问我,咱家是不是出事儿了,军中有谣言说,咱们家出了问题,水泥那边已经发不出工钱了,这要是安抚不好恐怕是要出大事的啊。”
孙悦一时间也傻了,忙问道:“那咱家现在账面上到底还有多少钱?可还够发这个月的?”
“这个月……恐怕还差点。”
这下,连孙悦都忍不住眼前黑了黑,要知道,这特么可是刚过了五代十国呀,根本就不是后来宋朝的那些怂包兵,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这句话几乎都已经刻在那帮大兵骨子里了,欠饷?真对不起,他们脑子里压根就没这概念,你信不信,谁敢少他们一文钱的饷,第二天脑袋就得搬家。
忍不住看向孙春明,却见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低的将头埋了下去,只露出他那一点也不好看的头皮。
成年人的崩溃,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