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仓水,掌握着三百多人,三百多条枪还有两挺机枪的段昌东那是人见人怕的活阎王。
但在自己的老爹段金玉面前,段昌东就变成了段京巴。
就像现在,段昌东的脑袋上就刚刚被自己老爹用拐杖哐哐敲出了几个大包,揉都不敢揉一下不说,还得继续跪的端端正正,否则的话还得挨上一顿暴抽。
这其中,固然有纵使自己掌握着仓水自卫队,可自卫队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掌握在段金玉手中,段金玉不发话,他仓水自卫队马上就得饿肚子的原因,更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段昌东在外人面前那是活阎王,但在家里,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即便是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在某些地方也有闪光的一面。
“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段金玉的气明显还没消,捏着拐棍咆哮着还要冲上来。
好在几名地主豪绅之类明显不可能眼瞅着段昌东继续被揍,忙冲将过来挡住段金玉劝道:“段老爷,昌东都这么大个人了,而且手底下还带着那么多的兵,你这动不动的就给他当众一顿揍,实在有伤颜面啊,传出去,如何服众——父子俩,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好好商量的呢?”
“好好说,事情你们也不是没听见,让我怎么跟他好好说?”
段金玉怒道:“都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抽死这个畜生,给大家伙一个交代不可……”
众多地主又是拼命拦着,回头瞅着段昌东叹气道:“昌东你也是,这调兵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擅做主张,就不跟大家商量一下呢?
“上回安辈进三过来,请求咱们协助,同意和日本人合作,那也是大家都同意的啊,现在人家捎话过来让咱们配合阻击八路,我能不答应配合吗?”段昌东道。
“同意跟日本人合作,的确是大家的一致意见,可那是等日本人过来之后啊!”
一群地主气道:“现在日本人还没来,咱们就先出兵去堵住八路军的路,那万一咱们先把八路给得罪了,日本人到时候却不来了,那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啊——我们可都听说了,这回的这股八路,那可不是上回晋东的那帮土八路,这回的八路可是八路大部队!”
“八路大部队咱们惹不起,难道日本人咱们就惹得起?”
段昌东哼哼道:“咱们仓水自卫队答应了帮忙,现在八路军过来了咱们却根本不动弹,给这帮八路从咱们这边跑了,你们以为到时候日本人过来,能轻饶的了咱们?”
“那你也该召集大伙儿商量,而不是擅作主张——这仓水自卫队可是咱们大家的,不是我们段家一家的!”
段金玉吼道,一根龙头拐棍舞的呼呼生风,就跟那老剑客似的,眼瞅着又要冲过来在段昌东的身上捅几下。
“段老爷,算了算了——昌东说的也有道理!”
一群地主忙又拦住段金玉,这才问段昌东道:“那你觉得,以咱们仓水自卫队的兵力,真能挡住那股八路吗?”
“那股八路过来,肯定要经过虎杀口,就虎杀口那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时候咱们两挺机关枪一架,那帮土八路来多少都得给老子死多少!”
段昌东得意洋洋,眼瞅着段金玉两眼一瞪,忙又一缩脖子道:“再说了,安辈进三都说了,只要咱们能挡住这帮土八路半天时间,吉野少佐的大部队就一定能赶到,到时候咱们前后夹击,消灭这帮土八路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这群地主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点,回头对段金玉道:“段老爷,事到如今,怕是也只能按照昌东说的去做了,毕竟这日本人,咱们是真惹不起啊……”
“这个孽畜啊……”
段金玉重重的顿着拐杖哀嚎一声道:“打仗打仗,打的可都是钱啊……”
一提到个钱字,一群地主豪绅们就情不自禁的面皮抽抽,干笑道:“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法子,大家都凑凑呗……”
“你这个孽畜,你看看你怎么对得起你这些看着你长大的叔伯们——我段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段金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段昌东一眼才道:“那这样,这回出兵,我段家出五千大洋,剩下的,就劳烦大家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这就回去准备,争取明儿一早就将钱粮送过来,让昌东尽快领兵去虎杀口做准备!”诸多豪绅地主们干笑道。
“那行,我这就去给安辈太君回个话!”
段昌东一边出门一边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的钱粮可得按时送到啊,否则耽搁了皇军的大计,咱们可担待不起……”
得到段昌东明天一早就出兵,设防虎杀口的保证,安辈进三满意一笑,拍拍段昌东的肩膀道:“昌东桑,为了表彰你对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贡献,吉野少佐说了,只要顺利剿灭这股八路,我帝国陆军便会顺势进驻仓水,到时候,昌东桑你就会被任命为仓水皇协军的总队长——希望昌东桑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让吉野少佐失望!”
“是,我仓水自卫队,一定会全力配合皇军,消灭这帮八路,迎接吉野少佐率领皇军进入仓水的……”
段昌东闻言大喜过望,连连保证。
“怎么样了?”
看到段昌东进来,段金玉满脸忐忑的问。
“安辈进三说了,只要能成功阻击这帮八路,等吉野少佐过来,就会加封我为仓水皇协军总队长——爹,这下我们段家是想不在这仓水重新崛起都难了……”段昌东一脸抱住了金大腿的兴奋道。
“太好了!”
听到这话,段金玉也兴奋无比道:“早些年,这仓水全县,可都是咱们段家的地盘,我段金玉这辈子,做梦都想恢复祖上的荣光,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了,将来百年之后,也有脸下去面对我们段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些我倒是没想……”
段昌东揉着脑袋上的大包道:“我只知道要是顺利的完成了吉野少佐的嘱托,这仓水以后,可就真的是我们段家说了算了,让他们李家徐家拿钱,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了!”
“好啦好啦,挨上两棍子就赚了过万大洋,你还想咋的?”
段昌东便嘀咕不已,心说挨揍的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松了!
“你这边好好准备一下,等明天那些家伙将钱粮送到,你就立即出发,可不敢耽搁了皇军的交代,我这边就不耽误你了!”
段金玉说完,便离开了队部坐上软轿回家,想到以后段家有了皇军做靠山,不但可以将仓水其余几家是想咋拿捏就咋拿捏,更再也不用担心八路过来找麻烦了,顿时就一身轻松,觉着自己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出城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但段金玉一点也不担心,毕竟这边离老宅就六七里路,半个小时的事情。
而且身边的七八个家丁可都带着枪,自己的儿子手里还有着几百仓水自卫队,他可不觉得在这仓水的地盘上,还有谁敢找自己的麻烦。
道路的两侧,是一片绵延的土地。
仓水这边可不比东江县多山。
这边大多地方都是平原,还有仓水河蜿蜒流过,所以这边的土地大多都以水田为主,其中种植的多是些水稻之类,此刻,还有一些在稻田中劳作的老百姓们在稻田里除草。
此时乃是八月初,正值水稻扬花的季节,空气里弥漫着稻花香。
七八个家丁背着枪,便在这黄昏的稻花香里抬着软轿走过,那些远远近近的老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忙点头哈腰的跟段金玉打招呼。
段金玉在软轿上呼吸着醉人的稻花香闭目养神,对这些老百姓们的问候声充耳不闻,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老百姓们眼中的那抹怪异。
“不许动,举起手来……”
断喝声将闭目养神的段金玉惊醒,抬眼一看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十几名泥腿子居然从稻田里冲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以及身边的家丁。
到底是在这仓水作威作福了多少年的人物,段金玉很快冷静下来,挥手让几名家丁放下枪,盯着这几名泥腿子中为首的瘸子冷哼一声道:“敢问是哪个道上的兄弟?我是仓水段家的段金玉,不知道诸位可曾听过?莫不是找错人了?”
“段老爷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啊!”
瘸子怪笑一声道:“不过巧了,咱们兄弟要找的,还就是段老爷你!”
原本还想搪塞一二的段金玉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冷喝一声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们就该知道在仓水得罪我段家的后果——识相的,就乖乖的给我滚,要不然……”
“不然尼玛呀!”
话音未落,瘸子便是爆喝一声,一脚将软轿踹翻,指着摔的鬼叫一声的段金玉道:“老东西,我们弟兄既然敢来,那就不会怕了你们段家——今儿你要是不拿出二十万大洋来,老子就送你个老东西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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