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川城乃是定州首府,物华之中心,向来热闹。
而今日,城中白家的北苑之内,更是人声鼎沸,客似云来,只因为白家三爷再展男儿雄风,纳娶十二房小妾,大摆三天流水席,不少外城之人也闻风而动,想要凑一凑这个热闹。
北苑是白家的一个客庄,位于安阳大街后,占地极广,是一个半封闭式的围居建筑,内中九曲十八绕,红砖翠瓦堆砌,雕梁画栋,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宴席而不显拥挤狭窄。
在大门之外,白家的下人摆出一个长长的拼桌,位列桌边两侧,面带笑意,迎接客人。
桌后,有一个长须文客手执文墨,一一记载来参加喜宴的客人名单,同时予以核准是否有资格入内。
只见他约莫三十岁许,五官端正,面刻深纹,鬓间有霜色隐现,一双眸子宛如深渊一般,将来登记名册的人看的心中发慌,宛如扒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
这人是白家的管事之一阮寒云,深受白家老三白天雄的信任与倚重,本身虽是白家的下人,但精修武学,乃是先天武道的高手,绝非溜须拍马之辈。
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长了一双无疑瞳,所谓无疑,也是无遗,瞳孔为深蓝,眼白发暗,眼睛比起常人要敏锐三倍,目中所及,同样是常人的三倍,神眼天生,乃是天赋异禀之相。
若是常人,有此天赋也无甚用处,充其量眼神麻利一点,打猎之类的能派上用场。
不过阮寒云不同,他从白家处获取一册精神密录,看人窥气如掌中观纹,将本身的无疑瞳的特性与天赋开发到极致,因此神眼无双,精神强横,往往能将一个人从性格到武功都看得明明白白,实力也是十分强大。
白天雄将阮寒云调来主掌接待一事,便是想要充分利用阮寒云的天赋与神功,从中把关,并选拔有潜力和天赋的高手留为己用。
可以说,白家的最大伯乐,不是四位屹立于顶峰的白家主人,而是仅仅作为白家管事的阮寒云。
多年来,阮寒云已经不知为白家输送了多少新鲜血液,且资质成色都极为不错,使得白家底蕴越发深厚,本身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层层递进,隐有主家之下第一人的声望。
不过今日的阮寒云脸色却不好,甚至越来越难看,宛如盖了一层寒冰一样。
冷着眼将面前的矮小如猴子一般的男人打发走,轻轻摇头。
今天从清早忙到现在,只见得三五个潜力与天赋可堪一用的人才,剩下的尽是些碌碌之辈,留之无用。
不过这也正常,白天雄只是纳妾,不是娶妻,不是大操大办,不过是办了个流水席,能吸引到的,基本上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底层人士,这样的人能挖出几个不错的苗子已经算是幸运,又岂能苛求太多?
正思量着,面前已经慢慢走近三人,两男一女,以中间英武雄壮的青年为首,看得他眼皮发麻,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握笔的手都有些颤抖。
在他的双眼当中,两侧的男女自是不凡,一如铁塔金刚,威武强横,震撼人心,一如仙子魔女,勾魂夺魄,不敢直视。
但若是将这两人与中间这青年相比,那又是天壤之别,比都比不得。
在其眼中看到的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游动不定,无常形无常态的刀,铭刻着他所能想象的一切的美好。
森冷的刀气吞吐,乃是人的呼吸,耀眼的刀光绽放,乃是血流的流动。
他的灵魂,他的肉身,他的真气,似乎都是刀,他的本质也是刀,而不是人,这样的情况,阮寒云自修成精神密录,将无疑瞳的天赋开发到如今的境地,还是第一次见到。
白家四兄妹,纵然老大白天松号称北宇神剑,更从未有败绩,但在阮寒云的眼中,也远远不如这青年带给他的震撼大。
这是一种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高山,看到了海洋,从内心深处,迸发出赞美与憧憬的伟大。
或许旁人,哪怕是天人也没有这种感觉,
但阮寒云天赋异禀,却有着哪怕一般天人高手也没有的卓绝洞察力,他深深的看到了这一点,并为之震撼,恐惧,整个身体都陷入瑟瑟发抖的状态,嘴唇在极端的时间内由湿润变得干枯裂开,血丝萦绕。
这是心血在极短的时间内损耗震动的异象表现。
“证道,证道,一定是证道的高手,才有这般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表现,大老爷也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
他是谁,怎么会来白家,他有什么目的?莫非是来闹事的?可白家有人能抵挡的了吗?
还有他的身体,年轻富有活力,根据我的观察,绝对不超过三十岁,能在三十岁前练成证道的,在当今天下十九州,似乎只有”
阮寒云眼见三人来到面前,心中如掀起惊涛巨浪,想到了很多很多。
要知道境界越高的武者,人数越少,年纪一般也越大,也只有多年的岁月积淀,才能修成精纯浑厚的武学,登顶武道。
然而世间总有例外,比如年纪轻轻就能登临武道之巅的绝世奇才,其资质,悟性,福源,意志,都是十万人中无一人,才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而最近这些年,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天骄在天下闯出不小的名号,但最为响亮的,莫过于不久之前,由大周圣武皇帝亲自下旨册封的神捕门第八大神捕,年纪不过二十六岁的神捕门第一奇才,天刀项央。
以天刀作为称号,修成证道境界,威压佛道魔三派天骄,年纪轻轻便呼风唤雨,位列大陆巅峰,无论从哪一个层面来说,项央都是现如今十九州名声最大之人。
他是活着的传奇,当代的神话,是无数有志于武道之路的少年最为狂热追捧的偶像,哪怕阮寒云自己,也时常感叹天刀的绝世风姿,恨不能当面一见。
项央的传奇之处更在于本身是寒微出身,在十余年的时间里,做到了旁人百年也做不到的成就。
而现今,这个神话,很有可能就站在阮寒云面前。
他不仅是恐惧,更带着激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