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钟,张浩从睡梦中惊醒,一个翻身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寒风吹在帐篷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声,刚刚捂热乎的被窝眨眼间就变得冰凉,他用力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哈了几口浊气才缓缓的站起来。
帐篷里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他很快就走到了门口,掀开帐篷帘子顿时感觉到一阵寒风裹着沙子打在了脸上,拉的脸蛋生疼。
“艹!”
他忍不住咒骂一声,同时一个闪身走出帐篷,又很快愣在了门口。
“站住,干嘛的?”
“是我,张浩。”
黑暗中亮起一道手电光,他下意识的遮住了眼睛,隐约看到两道黑乎乎的人影朝他走了过来。
“真是你啊。”
“坤儿?”他有些惊诧的问道。
“老大,是我。”
“老二!”
张浩转身和李乾坤抱在了一起,“嘶嘶——这么凉啊!”
刚抱了不到两秒,他急忙推开了李乾坤,惹得另一个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们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大衣都扛不住。”
听李乾坤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今晚你们侦察连夜间哨?”
“是啊!”李乾坤点了点头,问道:“老大,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啧、嗨,”张浩拍了一下大腿,“我差点忘了,放水!”
他四处观望了一圈,问道:“老二,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这次说话的是和李乾坤一起上哨的那个家伙。
紧接着就听李乾坤说道:“这是我们班长,老大,这里没厕所,你找个地儿随便吧。”
“那行,那我先闪了。”
“哎,老大,你带纸了嘛?”
“不用。”
“那你记得别跑的太远,这鬼地方我们还没熟悉呢。”
“知道了。”
目送张浩消失在黑夜中,就听那个侦察连的班长说道:“坤儿,你这个战友真够奇葩的。”
“呵呵,他以前好像不这样,”李乾坤感慨了一句,调头就准备回去,又突然说道:“班长,他就是张浩。”
“嗯,刚才认出来了。”
正是因为认出了张浩,他们才这么好说话,要不然少不了一通盘问才能放人。
——
“嘟嘟嘟——!”
起床号声在营区内响起,官兵们迅速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哎哟,卧槽!”
“差点摔死老子。”
“这鬼地方冻死了。”
帐篷里响起叽叽喳喳的咒骂声,这些鸟人们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整理好了个人内务。
“排队打水洗漱,听哨音集合出操。”
张浩端着脸盆排队打水,就听大脑门嘟囔道:“这都快五月份了,怎么还那么冷啊?”
“越往北越冷,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等轮到他打水,就见到分配水的鸟人拿着一个配发的刷牙缸子一杯一杯的往外舀水,嘴里还嘟囔着:“一杯、两杯、三杯,正好!”
“什么正好?”张浩当场就傻眼了,竟然只给他三杯水,这怎么够洗漱的啊?
谁料人家根本就不鸟人,直接喊道:“下一个!”
“喂,我们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啊?”大脑门就是下一个,眼看对方那么傲娇,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想打水就闪开,下一个!”
“艹,你他么瞪谁呢!”大脑门扔掉脸盆就要开干,张浩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悄悄地把牙缸拿在了手里。
“哼,你们两个别冲动,比你们更牛B的我见多了,每个人三杯水,这是规定!”
张浩扭头看了一眼前面那些打了水的鸟人,沉思了一会儿,拉了拉大脑门的胳膊,说道:“先走。”
“哼!”大脑门拿起脸盆,说道:“打水!”
“一杯、两杯、三杯,正好!”
“这他么够干什么的啊?”两个人刚一转身,大脑门就再次骂了起来。
“一杯刷牙,两杯洗脸,凑合过吧。”他想起了阿鲁跟他说的话,朱日和这鸟地方不仅风沙大,饮用水和生活用水更是按量分配。
本以为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看来倒是他有些想当然了。
他们所在的营区空地很多,地下都是沙子,官兵们就端着脸盆随便找个空地就开始洗漱。
“这哪儿是草原啊?这分明就是沙漠!”大脑门一边刷牙一边嘟囔着,白色泡沫掉进沙子里,抓眼就消失不见了。
张浩闷头不语,一阵寒风突然吹过,原本清澈的水面顿时掉落一层沙子,他忍不住怒喝一声:“艹!”
这鸟地方,恐怕鸟都不拉屎。
——
营区很大,官兵们集合到一起的时候,参谋长竟然搞到了一亮迷彩小王八。
参谋长站在车头上,居高临下的对官兵们大喊道:“今天早操五公里,全都跟上我的车,明白吗?”
“明白!”
张浩站在人群中感到一阵发憷,下意识的看向自由的左腿,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到终点?
副连长突然对他说道:“小胖儿,等会儿咱们一起跑。”
“行啊。”他点了点头,算是和副连长组成了临时小组。
迷彩小王八发出“呜呜”的叫声,就朝着远处一条土路冲了过去,屁股后面掀起一阵呛人的风沙。
“都跟上了!”
“嗷嗷——!”
队伍里响起一声声狼嚎般的叫声,跟着迷彩小王八就冲上了土路。
片刻之后,张浩感觉到左小腿变得越来越沉重,忍不住气喘吁吁的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连一圈都没有跑完啊?”
“谁知道啊?我也纳闷呢,按说早就应该跑完一圈了啊?”大脑门的呼吸也十分粗重,这让张浩的心里变得沉重下来。
如果说他的呼吸粗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话,那么大脑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条路有问题。
他扭头看向身后,却只看到漫天风沙,根本就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况。
“副连长,咱们大概跑了多远了?”
“最少三公里。”
“仔细观察路面,我感觉不对劲。”
“知道了,咳咳!”
在这里,跑步说话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迷彩小王八和官兵们跑步掀起的风沙,会随时吹进他们的嘴巴和鼻子,稍不留神就容易造成窒息。
过了一会儿,小鬼突然说道:“咱们在拐弯!”
张浩立刻扭头看向地面,这才发现土路的内圈出现了一丝弧度。
紧接着,小鬼大喊道:“看见了,看见了,前面就是营区。”
这时候,一片绿色的帐篷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远远的看过去,无边无际,很是壮观。
“我艹!”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问候,眼睛都看直了。
等早操结束,参谋长从车里出来,说道:“刚才只是热身,你们要尽快适应新环境。
部队带回之后,各营连负责人到我的帐篷开会,是否明确?”
“是!”
“解散!”
官兵们一阵欢呼,很快又变得茫然起来,他们站在营区门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跟着参谋长走!”
“咱们都别分开,小心走岔了。”
“各营连都看好自己的人啊,咱们赶紧追上去。”
这事儿在多年以后再提起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当成了笑话,毕竟有哪个当兵的会不认识回去的路啊?
但是,那会儿就是这样,120名官兵愣是跟着迷彩小王八在营区里饶了大半圈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帐篷。
营区实在是太大了,参演部队都住在里面,整编团、整编师……规模可想而知,营区外面有三个圈,从内到外越来越大,第一个圈是五公里,第二个圈是十公里,第三个圈是二十公里。
当时整个基地内的固定建筑只有一个,就是导调中心(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导演部),反恐训练场还有几栋砖混结构的攀登楼,不过那玩意儿根本就不算是固定建筑,指不定哪天演习就会被一炮给轰了。
——
食堂,更加准确的说是335团部食堂,五团的官兵们像是大爷一样狼吞虎咽的吃着可口的饭菜。
炊事班的一个老班长笑呵呵的问道:“兄弟们,这手艺咋样啊?”
“好吃!好吃!”
“嗯嗯,好吃,班长,你们这饭太好了!”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听得那个炊事班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这饭菜其实也不一定有多好吃,都是部队的大锅菜,还能有多大的差别啊?主要是官兵们真的饿了,跑完五公里饿的前心贴后背,连多余的矫情话都懒得说了。
“哎,五团的,你们干嘛了?”
“就是啊,一个个的这么能吃。”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就是一群饭桶。”
“五公里!”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饭桌上就只剩下了吞咽饭菜的声音。
“我说呢,原来是搞五公里了。”
“你们步兵团都这么猛啊?上来就搞五公里,疯了吧?”
“跑不过你们带轮子的,不疯不成魔啊!”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哪个兄弟说的啊?”
“我!”张浩举了一下右手,紧接着打了个饱嗝,急忙端起汤碗灌了半碗热汤,才算是压下了肚子里的那股气。
“哎,你们团不用训练啊?”于龙突然开了问了一句,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王华清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又低头吃起饭来,他吃的比较慢,典型的细嚼慢咽的方式。
张浩露出一丝别样的笑容,很快把头低了下来。
“我们团的训练跟你们不一样,不用大早上搞五公里。”
“那你们团怎么训练啊?”
这个问题是五团所有官兵都关注的问题,所有很多人都不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轰隆隆”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人们感觉到脚下一阵晃动,335团的鸟人们兴奋的回答道:“我们的训练装备到了。”
这个声音,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印象太深刻了。
坦克!
步战车!
集群出动,才会有这样的声势。
看着抖动的饭桌和晃动的汤碗,五团的官兵们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阵叹息。
“咱们去看看335团的训练怎么样?”
“也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也看看人家的训练方式。”
“副连长,行吗?”
“排长,咱们去看看吧。”
片刻之后,五团的官兵们集体跑出食堂,朝335团的训练场地冲了过去。
“保持队形,别让人家把咱们看扁了。”
“一二一,一二一,拿出你们的精气神来,让335团的鸟人们看看。”
“是!”
随着他们和335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脚下的颤抖变得越来越严重了,那些冰冷生硬的钢铁洪流也变得越来越大。
“卧槽,坦克这么高啊!”
“没想到步战车这么大,我还以为、”
“咳咳——麻的,这一趟来的值了。”
众人发出一声声感叹,在场的军官们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
当天下午,又有一支装甲部队开进了营区。
听335团的那些老野们说,新来的这支部队是来自东北的16军装甲第4师,有着长白猛虎的称号。
两支部队的关系明显不咋滴,分别驻扎在了营区的东、西两个极端的位置,摆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五团的鸟人们看的新鲜,完全就是图一个乐呵,长白猛虎下山,明显是来者不善,从两支部队的装备来看,上级很有可能安排他们唱对台戏,这就有意思了。
“哎,你们说还要有多少部队来啊?”
“应该差不多了吧,说不定能够见到外国兵呢。”
“嘿嘿,你们说老外长啥样啊?”
“就那个鸟样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嗯嗯,说的有道理,到时候要是碰上大鼻子老外,兄弟们可得并肩子上啊!”
“那是必须的!”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开始畅想起了跟老外干仗的事情。
跟自己人打,忒没劲;不如跟老外打,那才叫爷们儿!
王华清突然说道:“你们知道这次演习在哪儿举行吗?”
“嗯?”众人顿时一愣,然后纷纷摇起了脑袋。
就有人问道:“那你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王华清笑了笑,看着就让人想冲过去揍他两拳,“不过,我知道上合组织的一些情况,也听说过一些和平使命的消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