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连着两三日以来,整个宁州的青楼楚馆都在传唱这首《木兰词》,一时间,沈慕风头无两,把那些所谓的才子名士的名头全都压了下去。
沈慕,这个原本仅少数人知道的名字也迅速传遍宁州。
然而,此刻的沈慕却依旧窝在微子湖边与杨老下棋。
“你小子倒是溜得快,写完诗直接跑了,你可不知道,那些士子们可全都被你那两首诗给震傻了。特别是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说是道尽人生百味也不为过。后面的事,你应该也可以想的到,好好的一场诗会,匆匆结束了。”
杨老的话里有着对那首《木兰词》的赞誉,但其实更多的是感慨,与对美好的向往。
沈慕明白,因为他也是,每次只要读到这一首诗,就总是感慨半天。
杨老看着他,“你这小子平常总是吊儿郎当、浑不吝的样子,其实胸有点墨,比那些书呆子强多了,那些人都读书读傻了。话说,你这两首诗是做得极好,只是如何作出来的?”
“抄的。”沈慕道。
他那语气神态,在杨老看来就是还在生气,也不怪,当时可是很多人说他抄的。文人相轻,他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
杨老也不再追问,因为他看出沈慕似乎不大想说。
我真是抄的,我说了真话,可是你们都不信啊!
就像昨日,李世杰和萧文山联袂而来,一见面就追问那首《木兰词》是怎么作出来的,沈慕也直言是抄的。
李世杰听了,白他一眼,不想说就不说!
萧文山也在旁边把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
两人也未久待,这次来算是认个门儿,很快便走了。
“想不到沈慕你竟然还有如此深切的忧国忧民心思,实在是让老朽没想到啊!”杨老道。
“此话何解?”
“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
北部边疆,时常有夷寇犯边,不仅抢夺财物,还劫掠人口,搅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虽然还远远没有到诗文中的亡国,但诗文之事夸大是常有的。如此夸大,倒也未必没有警谕世人的意思在内。
“那您老可说错了,我那是讽刺那些才子的呢!”迎着杨老疑惑的目光,沈慕接着道:“您看啊,山河破碎,商女却还在唱曲娱人,娱的是谁啊?可不是那些才子嘛!文人以风流而沾沾自得。值此时刻,却不思为国效力,却还在消遣娱乐,与蠹虫何异?“
“我可真没您老说的那种忧国忧民的心思,我就是想骂骂那些文人。再说,您也知道,我就是一闲散人,只想过着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哪能操心得来国家大事?”
他越解释,杨老越是认为自己猜的不假。
“老朽本还想着,若沈慕你有心,只要好好读两年书,然后去走科举之路,老夫和陈老在旁帮衬一二,以你的头脑,倒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如此说,其实还是有劝慰的意思。
咦,太可怕了!沈慕吓了一跳。
“真没有!”他急忙摆手,想要彻底打消杨老的念头。
当官的话需要操心国家大事,还要整天勾心斗角,想想就很累,哪有我当个富家翁来得舒坦。
转念又是狐疑地看着杨老,这老头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连后路都给我铺好了,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杨老,你该不会是有个私生子流落在外,而那个私生子恰好就是我吧?“
“嘿,你这小子!”杨老登时来脾气了,棋也不下了,转身就走了。
走了一会突然脚步一顿,叹息一声,着了这小子的道了,这是故意把我气走,是不想让我再说下去。
大概还是太年轻,时候未到啊!
回家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人蹲在门前,是个小厮,看见沈慕走来,问道:“可是沈公子?”
“正是,你是?”
“小子是红楼的。绮兰姑娘让我给您送帖。”那小厮老实道。
“原来是约我品茶,”沈慕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好了,你去吧。”
“是。”小厮匆匆回禀去了。
推开门进去,沈慕将帖子往桌上一扔,那里已经有了二十来封的请帖,都是这几日下的,并且还都冠以诸如品茶、喝酒、聊诗词的名义。
他将自己摔在床上,随手就拿起枕头下的画册研究起来。
没多久,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然后就见胖子李世杰走了进来。
“刚从城外回来,想着经过你这儿,就顺路进来看看。”李世杰道,看了一眼桌上,“呦,这帖子还挺多的。”
他随手拿起几份打开一看。
“嘿,还尽是各家当红的姑娘。红楼的绮兰大家、含烟阁的含香姑娘、百花楼的紫嫣姑娘,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人物啊!”
这话里难得带着一丝酸溜溜的醋味。
沈慕将那些帖子往他怀里一丢,“要去你去啊,我可懒得去!”
“要我说,沈慕你该去的。”胖子道。
“这是为何?”
“自古以来,文人皆爱去青楼楚馆,也爱为那些当红的姑娘们吟诗作赋,其一自然是希望能成为入幕之宾,或者引为知己;其二嘛,就是自己做的诗词,若是能被那些姑娘们传唱出来,对于他们宣扬名声是极为有利的。而那些姑娘们,也能够借好的诗词扬名。可谓互利互惠,一举双得。”
沈慕道:“可惜我无意科举。”
上一次来时,李世杰就与沈慕提到过科举之事,沈慕拒绝了,所以此次他也只是淡淡道:“却是可惜了。”
“要说其他人都不见自无不可,但这红楼的绮兰大家,沈慕还是见一见的好。”
“嗯?”
“能帮衬就帮衬一二,至于其中原因,沈兄以后自会知道。”
“说话说半截,搞得这么神秘。”沈慕埋怨。
“好了,不说了,该说正事了!”
“你还能有正事?”沈慕稀奇道。
“少来,快让人送两笼汤包来,我要带走!”
“这就是你的正事?”沈慕没好气道,“自己去店里拿去。和四德说,就说我让的。”
正说着,门外又进来一人,正是四德。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不好了,沈哥!”
“怎么了?”
四德看看李世杰,李世杰知道这是有事不方便让他听到,就道:“正好,我去店里拿汤包去。”
“没事,四德你说吧。”沈慕道。
既然沈慕如此说,那就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胖子李世杰也就没有矫情着非要出去。
四德踟蹰着道:“北市那边也出现了家卖水晶灌汤包的店。”
“味道如何?”
“我让人偷偷去买了点,味道比我们的倒是差了一些。”
沈慕没说话,在沉思。
仿冒这事情,任何时代都是有的,是很难杜绝的,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因为那水晶灌汤包的制作是需要秘料的,并非简简单单就能仿冒出来。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哦,对了,一会你带李公子去店里,给他取两笼灌汤包。”
“好的,沈哥。”
李世杰看了看沈慕,道:“沈兄,这仿冒之事,你还是要重视起来,若有需要,随时与我说。”
“李兄放心,这事我会慎重对待。”
第二日,沈慕一大早就起来,在微子湖边晃悠了会后,就去附近的一家干果店买了些干果蜜饯,然后提了,向路人打听了下,朝某处施施然走去。
这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弄,仅几户人家。
在最里面的一套宅子前,沈慕停了下来,伸手去敲门。
一会有人来开门,是个老管家。
“老人家,杨老可在?”
“你是?”老管家怕有五六十了,迷瞪着一双昏花老眼看他。
“晚辈沈慕,前来拜会杨老。”
“哦?可是经营汤包生意的沈慕沈公子?”
“正是。”
“那敢情好,老爷曾交代过,若是沈公子到来,直接进去即可,不用禀报。”老管家和颜悦色道,“沈公子请随老朽来,老爷正在亭子里。”
沈慕进去之后,便四处打量着,这宅子远远不如陈老的府邸宽阔高大、富丽堂皇,但却别有一番雅致韵味。又因在巷尾,所以更加静谧。
院子里栽满了花草,一眼就能看出是精心侍弄过的。满园春色,香气袭人,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凉亭里,沈慕一眼就看到杨老躺在椅子上看书。
老管家走近了,轻声道:“老爷,沈公子来了。”
杨老抬过头来,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意,坐,奉茶!”
老管家就去了,一会有个小丫鬟奉了香茗上来。
“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却是有事相求。”
“嘿,这倒是难得,你小子如此聪慧,还有能难倒你的事情?”
“难倒倒不至于,只不过是想让你帮我写几个字,这样我处理起来方便点。”
“写什么字?”杨老稀奇道。
“写一幅字,我做个匾,挂起来。”
“这事简单。”他招来个人,取了墨宝来,看来帮人写字这事杨老头经常做。“写什么?是写书香门第,还是大富大贵?”
沈慕知道这老头在打趣他,白他一眼,接着把需要写的字说了。
杨老反问:“你这是要开分店?”
沈慕但笑不语。
两人又闲叙一会,沈慕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