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门外有人扣门,“沈公子可在?”
这声音很陌生,寻常来沈慕这里的无非就是四德、李世杰和萧文山,鲜少有陌生人来,沈慕微微有些错愕,然后便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又是一愣,此人他竟然认识,只是不知他为何而来。
拱着手道:“刘掌柜,稀客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此人正是墨香书局的掌柜刘世友,也就是极力向沈慕推销春宫册的那个老头,沈慕还差点被这老头坑了。但沈慕却并不讨厌这老头,此人精明,巧舌如簧,是个做生意的料。
那刘掌柜也是一愣,随即恍然道:“哦,原来阁下就是沈公子。倒是老朽的不是,那日忘了问公子姓名。”
说着抬脚走了进来,边走边打量,道:“公子这宅子看着不起眼,但却是个好地方啊!”
“好在哪里?”沈慕笑嘻嘻地看着他,明明是个破房子,下雨天还会漏雨,看他如何说。
“文气汇聚的昌隆之地啊,”刘掌柜啧啧叹道,“怪不得公子能得这‘宁州第一才子’的头衔。”
自那日聚雅茶楼之后,沈慕之诗才整个宁州再无人怀疑,原本贺仲才是宁州第一才子,但是被沈慕给挤了下去,还因打赌输了三千两银子,被人戏称“偷鸡不成蚀把米”,此人倒也信诺,第二日便着人送了三千两银票来。
卖诗所得两千五百两,李世杰和萧文山并未分银,二者家境富裕,不在乎这点,再者诗词皆是沈慕所做,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分钱。后来聚雅茶楼收门票钱,去掉茶楼茶水等花费,以及打赏小厮的跑腿钱后,得银一千两。说到跑腿钱,这可把李世杰萧文山那些个小厮高兴坏了,直呼“沈爷大气”,恨不得把他当祖宗给供起来,实在是沈慕给得赏银太多了。
所以他现在有银票六千五百两,也算得是个小富翁了。
手有余钱,心里不慌,很多事情实施起来,也会得心应手很多。
却是说远了。
沈慕恍然大悟状,道:“照刘掌柜的这么一说,才发现我这宅子还真是个好地方,要不刘掌柜的买了去,也让家里孩子沾沾文气?放心,看在咱们老熟人的份上,我给您打八折。”
刘掌柜哪里看不出沈慕是在打趣他,道:“沈公子说笑了,咱老刘就一帮东家看店的,哪能买得起您这宅子。”
沈慕愣了愣,原本还以为那书店就是刘掌柜自家的呢,看来是自己搞错了。就不再逗他,“走,里面正好有个朋友在,你也认识。”
我认识?刘掌柜狐疑着走了进去,定睛一看,嘿,可不是认识吗?
正是那个画春宫的微斯道人!
一拱手,“巧了,贾公子也在。”
“刘掌柜来了,”贾善才站起身,拱了拱手,“这是找沈兄有事?”
“是有点事想商议。”刘掌柜点头。
“来,坐下说,”沈慕招手道,“我这人懒散惯了,茶水也没有,刘掌柜你多担待。”
“公子客气了。”刘掌柜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下。
贾善才站起来,告辞道:“既然沈兄和刘掌柜有事要谈,我就先不打扰了。”
“贾兄先别走,坐下听听。”沈慕止住他。
贾善才一时有些踟蹰,担心刘掌柜找沈慕要谈什么机密之事,怕自己在,刘掌柜不好开口。
刘世友则是对贾善才点了点头,自己要说的事也简单,无不可对人言,何况还是一熟人。
见刘掌柜点了头,贾善才便又坐了下来。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刘掌柜找沈慕会有何事。
“刘掌柜,今日所来具体是为……”沈慕迟疑着道。
刘掌柜拱拱手,“实不相瞒,老朽今日来,是想为公子出诗集。”
出诗集?
贾善才一听,脑袋轰的一声,出书啊,这可是无数文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哪个文人不希望自己的佳作能被编纂成册,供后人所瞻仰?这绝对是文人一生所能获得的极大的殊荣了。
所以,当沈慕与他提及办报纸时,他才会那么热衷,那么牵肠挂肚,那么百转千回。
可是沈慕才多大啊,将将十七岁。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啊,沈慕的诗词哪一首不是佳作,制成诗集似乎也合乎情理。只是,只是……
他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史上那些有典籍流传后世的,要么是圣人大儒,要么是有经世之才的执宰相公,哪一个如他这般,才十七岁就……
一瞬间,贾善才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像是浪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波接着一波狠狠地冲击着他。
他嘴角忍不住地连连抽搐,然后就见那边的沈慕疑惑着反问道:“是不是太早了点?”
闻听此言,他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赶紧朝沈慕使眼色,傻瓜,答应啊,赶快答应啊!哪有什么早不早的,要是别人,早跪下来答应了。
沈慕被他的异状吸引了,不禁疑惑道:“贾兄眼睛疼?”
刘掌柜也偏头望过来。
“啊,没事,没事,我口渴。”转身走出屋子。
到得屋外,却是对着屋角的柱子拿头撞个不停,实在是忍不住啊!
沈慕听到屋外传来“咚咚咚”的声响,遂朝屋外大喊道:“贾兄,可找到水井了?”
“啊?”贾善才停下来,摸着红红的额头,赶紧应道:“找到了,找到了。”
跑到井边,抓起水瓢,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瓢凉水,待自己冷静下来后,才不慌不忙地重新走进屋子。
“公子却是不知,自公子那些诗词出来以后,这宁州的青楼楚馆的姑娘们日日夜夜传唱,学子们也是日日诵吟个不停,只是诗词散乱,毕竟没有刊定成册阅读起来方便。而且刊定成册后,也便于公子诗词的流传。”
“况且,”刘掌柜接着道,“这诗集,公子若是不印,别人也会印,这钱给别人赚还不如自己赚。”
说到这一点,沈慕倒是很赞同,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肯定不能让别人赚了去。行,那就印了吧。”
刘掌柜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恍惚间,直觉抓住了这位大诗人性格中的短处——爱钱。
贾善才也明白过来了,差点又摔倒,很想指着沈慕的鼻子问问,你还是文人吗?文人在乎的都是名声,敢情您在乎的是钱,您还有一点文人的节操吗?
他很想跑到沈慕面前,从地上拈起些东西来,嘲讽一句:“呐,您的节操掉了!”
“那老朽这就回去,让雕工师傅连夜把雕版先刻出来。”刘掌柜站起来就要走。
“哎,刘掌柜别急。”沈慕站起来,“听刘掌柜的意思,掌柜的手里还有专门的雕工师傅?”
“那是自然。”刘掌柜颇有些骄傲地道。一般的书局仅仅卖书,哪有闲钱养着师傅,所以自傲也是应该的。
沈慕心想真是瞌睡来了个枕头,随即挥手道:“走,去你那看看。”
拉了刘掌柜就走,连在身后直呼“门,锁门”的贾善才都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