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是红楼的,那小姑娘正是绮兰的贴身丫鬟小桃,脆生生地问话,娇俏的样子很是可爱。
“喏,”一群人指着沈慕,笑嘻嘻的,“你要的沈公子在这里,快来抓走!”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二楼临窗喝酒,这群牲口一看绮兰姑娘也在,更是高兴,酒兴大发,喝得酩酊大醉。
沈慕酒量一直不错,这种低度酒在他面前更是小菜一碟,但架不住人多,被群起而攻之,一杯接一杯。
绮兰在旁边磕着瓜子轻笑。面前的酒杯也只是浅尝辄止,此刻众人之中应当是她最清醒。
沈慕一看这群牲口没完没了了,索性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换大碗!”
“好好好,换大碗!”李世杰等人跟着叫。
很快,大碗拿了上来,一人面前放了一个。
沈慕一手提着酒坛就往大碗里倒,然后端起碗就牛饮起来,有酒水洒下来,湿了衣襟也不在意。然后放下碗,又倒,又饮。
如此三次后,他停了下来,“是爷们的,就先干三大碗!”
如此气势,倒震得那群人不敢妄动,面面相觑起来,乖乖,沈慕竟然有这么好的酒量……
“搞得跟我们不是爷们似的!”李世杰站起来,一捋衣袖,倒了一大碗就饮,喝完又要倒,萧文山在旁劝道:“你虽然肚子大,可那毕竟不是酒缸……”
李世杰一把推开他,继续往嘴里灌。
其他人一见,也站了起来,贾善才、朱氏兄弟都开始灌酒,寒山则也端起了大碗,但仅仅是坐在那,面含笑意地轻啜,一面暗暗嘀咕道:“暴殄天物啊!”
萧文山一见大家都喝了,他不喝,也不行啊,端起碗来,貌似在大口喝,却有不少酒水沿着嘴边洒了下去。
李世杰最早喝,所以先喝完了三碗,坐下来,瓮声瓮气地嚷道:“都赶紧喝,喝不完的都是蹲着撒尿的……”
这话不仅粗俗,而且容易让人误会有看轻女性的意思,特别是绮兰还在场,萧文山趁机放下碗,“绮兰姑娘别在意,这厮喝醉了,说胡话……”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呼天抢地的鼾声。
众人一看,李世杰仰倒在船板上,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绮兰不由得就是一阵娇笑。
贾善才三碗饮尽,放下碗,“李兄也忒不顶事了……嗝……”也发出砰的一声,再看,他也醉倒了,趴在了桌子上。
众人又是哈哈笑。
朱氏兄弟三碗没饮尽,就醉倒在了船板上。
萧文山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再端起碗,寒山也停了下来,不时吃上几口瓜果,再继续轻啜。
沈慕这时倒有些头痛了,六个人出来醉倒了一半,这该怎么回去?
绮兰见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挥手,小桃出去叫了几个小厮进来,将四人抬了,送到红楼睡去了,并让姑娘们照顾着,钱自然是要按陪宿的钱收的,有这便宜干嘛不占?
沈慕此时也有些微醉,毕竟是被轮番轰炸,这时候的酒虽度数低,但架不住量多,于是走到船头,坐在一张椅子上吹风。
没多久,绮兰也走了出来,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随意地说个话题,偶尔传出几声嘻嘻哈哈的笑。
“啊呀,你的诗词怎么能做的那么好呢?奇怪……”
“因为我是天才啊,天才神授嘛……”
“你以前不是很平庸的吗?”
“人怎么可能一直平庸的嘛……”
螓首朝后转了一下,“小桃,拿酒来……”
……
“我吗,我是被人卖进来的,你想不到吧,那人竟然是我的二叔……哈哈哈哈……我的亲二叔哦……”
“你知道吗?就卖了五两银子哦……”姑娘迎风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银子就买了我一条命,我就得被困在这里……”
“可是你这些年当花魁也赚了不少钱啊,可以为自己赎身嘛……”
“赎身,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没地方去啊……”
“你可以到我那里去嘛,我那里正好缺个暖床的人……”
“呵呵……呵呵,公子尽说玩笑话……”
某个时刻,当啷一声,铜制小酒壶掉了下去,两人都醉倒了……
迷迷糊糊中,沈慕只觉得膀胱很涨,很想上厕所,于是找啊找,找啊找,终于找到一个厕所,兴奋得准备要开闸放水,突然,一个惊醒,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果然是梦!
妈的,好险!
差点尿床!
再一看四周,粉色的纱帐,绿色的锦被,室内透着香气,俨然是个女子的房间。
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拉开门,迎头一个姑娘正准备推门进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是绮兰的贴身姑娘小桃!
“沈公子,你醒了?”
“嗯,这是哪儿?”
“红楼啊!”
“哦……”沈慕暗拍了拍心口,好险好险。
幸亏自己及时醒了,要是宿醉红楼尿了床,这事要是再传出去,饶是沈慕脸皮厚,也难以承受。
“卫生间……啊,茅厕在哪?”
小桃扑哧一笑,带他去了院内,然后又上来,打了水来,让他洗漱。看他头发乱糟糟的,小桃又帮他梳理好了,重新扎上。
这头发长长的,每天起来都要梳理,委实麻烦,沈慕真想给剪了,可是在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的年代,他若如此特立独行,怕又要惹得一阵非议。倒不是怕了悠悠众口,只是嫌麻烦。
“对了,李世杰他们呢?”沈慕随口问。
“李公子他们啊,都在房里呢,我带公子去。”
两人出来,关门,往一个角落走去。
离着门还三两步远的时候,那小桃刷地停住了,因为那房间内传出一股奇怪的声音,沈慕作为阅女无数之人,哪里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再一听,旁边几间房也是。
妈的,果然不愧是一群牲口,大清早地都在征战!
小桃红了脸,呐呐道:“沈公子,还、还进去吗?”
沈慕掉头就走。
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沈慕就往家回,准备补个觉。
推开院门,眼前刷地一下,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逝,沈慕揉了揉眼,什么也没有,难道昨晚喝得太多,眼花看错了?
想想自己家里也没多少东西,也没太在意,摇摇头,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午时,他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勾引醒的,坐起来后,听见厨房里有咔咔咔剁菜的声音,接着就是锅铲的翻炒声。
难道家里真来贼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靠近厨房,一探头,就看见一个少年拿着锅铲在那灶台后面忙个不停。
“王二虎!”
沈慕一声大叫,吓了那王二虎一个激灵,手中锅铲都飞了出去,忙伸手翻来覆去地抓。
“啊?哦,东家,你醒了啊!您稍等,饭菜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点头哈腰的模样。
“谁让你来的?”
王二虎摸着脑袋,憨憨一笑,“那啥,四德大哥说你一个人起居不方便,让我住在这照顾你……”
“哦,”沈慕了然,见到旁边小桌上放着烧好的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嗯,还别说,做得还挺不错。
四德这次倒是办了件好事!
见沈慕默许了,王二虎暗暗松了口气,将锅中菜捞起,边装盘边道:“东家,您先去净手,这饭菜也都好了,我给您端堂屋去,您坐着吃总比站着舒服不是?”
“你小子不错,会来事,有前途。”沈慕夸奖道。
到井边洗了把脸,然后他就老神在在的在小桌边坐下,看到桌上还放了壶温酒,想想还是倒了一杯,夹着菜,自斟自饮起来。
没多久,又一个身影进来,放了叠菜。
“滋……”他吸溜了一杯酒,抬头一看,愣住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破衣烂衫的,脸上还有几道烟熏火燎的黑灰,正咬着一根手指头,鼻子上挂着两条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正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那些菜。
沈慕咕咚一声把喉咙中的酒咽了下去,质问道:“你谁啊?”
“我?”那小男孩抬起黑脸来,露出一口分外耀眼的小白牙,看着沈慕,“我是王小虎呀!”
“王小虎?”沈慕又问,“王二虎是你哥?”
“是的呀!”小男孩晃着一口白牙,又去盯桌上的菜。
沈慕大叫一声:“王二虎!”
厨房里传来声音:“来嘞!”没多久,就见王二虎端了盘菜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问:“东家,怎么了?”
“这你弟?”
“是啊!王小虎,我亲弟!”
沈慕看看他,又看看王小虎,“你刚刚怎么没跟我说你还有个弟弟?”
“啊?是吗?刚刚他就在灶台下烧火呢,您没看见?”王二虎瞪大了眼珠子。
“有吗?”沈慕转着眼珠想,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算了,不就多一个小屁孩吗,不想了,吃饭。
沈慕开始埋头吃喝,那王二虎将王小虎拉到一边侍立,随时等候沈慕的吩咐,然而沈慕耳边却不时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是那王小虎,哈喇子长得都快挨到地上了,鼻涕老长,快到嘴边时,猛然一吸,哧啦一声。
沈慕觉得很倒胃口。
筷子一拍,“去,把这小子拉到井边好好洗洗,然后都过来吃饭!”
“哎哎!”王二虎面上一喜,赶紧应道。
洗完脸后的王小虎看起来顺眼多了,只是面有菜色,怕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王二虎还有些忸怩,“东家,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坐吧。”沈慕可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王二虎便憨憨笑着坐下了,一面给沈慕倒酒,一面重新拿起一双干净筷子,给沈慕夹菜,然后才自己扒了口饭。转头瞅见王小虎一会站起来夹菜,一会坐下呼噜呼噜地扒饭,不由气得在王小虎后脑勺上轻轻一拍,“你给我注意点!”
王小虎却递来一个碗,幽怨地道:“哥,盛饭!”
王二虎一瞪,吓得王小虎一缩脖子,转而却朝沈慕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跑到厨房盛饭去了。
这边王小虎鼓着一双小眼睛瞪着沈慕,沈慕没好气地回他一句,“看什么看,吃饭!”
“哦!”
于是,筷子翻飞……
咔嚓咔嚓……
呼噜呼噜……
“二虎啊,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王大虎啊?”
王二虎一惊,眼睛都睁圆了,“东家您认识我哥哥?”
沈慕瞪他一眼,“我认识个屁!”
王二虎摸着脑袋,“也是哦,我大哥出生没两个月就死了,东家您不可能认识,呵呵……呵呵……”
“吃饭!”
咔嚓咔嚓……
呼噜呼噜……
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沈慕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分明就是两只猪嘛!
有人抢食,似乎饭也吃得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