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舟上的大汉皆是胳臂粗壮、孔武有力的样子,龙舟刷地疾驰而出,登时鼓声大作,“咚咚咚……”“咚咚咚……”连绵不绝,岸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尽皆放声大叫,但这时候显然是听不到“加油”这样的比较后世的鼓舞口号的。
“冲啊!”
“使劲!”
“努力!”
“追啊!”
“使劲!”
“不要停!”
……
呐喊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昂,船上的汉子们也划得飞快,即便是在这暗夜中,也很快累得出了满身大汗,人群随着船只的快速前进也在缓慢地朝前挪移,实在是人太多了,摩肩接踵的,像是老了而步履蹒跚的老人。
沈慕朝身边的那几个护院嘱咐,一定要看紧众人,别被人群给冲散了。那几个护院也神情陡然变得紧张起来,竭力抗拒着人群中传来的的推力。
直到某一刻,人群中的呐喊声渐渐堆积,越来越高亢,最终轰地达到一个最高点,又猛然爆发出来,那欢呼声霎时变得是惊天动地,“赢了,赢了……”“赢了,赢了……”
“嗷嗷嗷嗷……”
……
有声嘶力竭呐喊的,有吹口哨的,有使劲鼓掌的,也有载歌载舞的,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留有高潮后的红晕。
安玉可使劲拍着巴掌,小脸通红,嗷嗷地叫着,简直就是头放出牢笼的小狮子。
获胜的那一艘船上的人开始次第跳上岸,准备去获得属于他们的荣耀与奖励。人群中开始有人欢呼着跑过去。安玉可很亢奋,也张起一双小胳膊往前跑。
“哎,二小姐,别跑!”沈慕忙叫。
要去追,立马被拥堵来的人群给堵断了去路,他使劲扒拉开那人,前面又是一片黑压压的晃动的人头,沈慕瞪了在安玉可身边的那个护院一眼,那护院自知是自己办事不利,没看住安玉可,便也朝前追。
尽管拥堵不堪,内心有着一丝焦急,沈慕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安玉可的身影,直到他忽然看到安玉可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他心内一下慌乱了。
是两个人,两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蒙面人!
他们一个猛然用一只帕子捂住了安玉可的嘴使她不能发出声音,另一个则去抬安玉可的脚,安玉可开始奋力挣扎,奈何力气太小,便被两人抬了,往街道的另一边去。
这二人行进的速度并不算慢,因为在他们前方还另有一人手持匕首,不断将前面的人群逼开,于是在欢呼声中便很不合时宜地响起几声“啊”、“啊”短而急促的惊呼。
“这些人要绑架安玉可,为什么?难道与昨晚的杀人案有关?”沈慕心里泛起阵阵疑惑。
那护院也见到安玉可被绑架了,登时吓得六神无主,在被沈慕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后迅速反应过来。
两人奋力推开沿途上的人们,惹得一阵咒骂,但这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们只知道追。
商红娘等人也见到了这边的状况,也开始朝这边拥来,那余下的几个护院更是紧紧将他们护着,生怕再出其他变故。
“你们别追来,赶紧回府,将此事告知安大小姐!”沈慕喊道。
沈慕此时内心也颇为无奈,答应了安玉清要照顾安玉可的,安玉可被绑,他若是独自回去了,哪还有脸去面对安玉清?
前方那三个灰衣人抬着安玉可已穿过人群,已经不见安玉可在挣扎了,也不知是被打晕了还是如何。到了另一条街道,他们速度开始增加。这一块地形沈慕比较熟悉,穿过人群后,便直朝某个方向奔去。边跑边朝那个护院道:“你接着追,我抄近路!”
另一边,王二虎将怀中的王小虎丢给了身边的一个小厮,也朝沈慕那边追去,商红娘呼喊不及,也只能由他去了。然后她看到百丈之外有差役与捕快在维持秩序,心内一喜,便带着剩余的人过去,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那几个捕快差役顿时吓了一跳。
“安二小姐被人绑架,这还得了?”
“众目睽睽之下,视我等官人如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追!”
沈慕的喘息声宛如拉急了的风箱,越来越大,但是到了他预期的地方,并没有看到那三个灰衣人与安玉可。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人呢?”
前方路面,一个红裙女子踽踽而行,沈慕奔跑过去,“姑娘,你刚刚是否看到几个灰衣……”
那黄裙慢慢转过头来,沈慕不由愕然,随即就想吐,妈的,竟然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还用帕子半遮了。
男扮女装,死变态!
“这位公子,你长得好生俊俏!”瓮声瓮气的嗓音,“奴家很钟意你呢!”
呕……
沈慕扭头就吐。
一双大手来扳沈慕的肩膀,“公子,你好生看看奴家嘛,奴家也是生得很美丽的哪!”撒娇似的晃晃上半身。
沈慕脸被扳了过来,瞬间又扭到了一边,呕……呕……
“你他妈的死人……”
帕子一抖,一阵香风袭来……
“呃……妖……”
沈慕无力软倒,即将要倒地的时候,一只大手拦腰抱了,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沈慕的脸庞,竟带了无限怜爱,依旧是瓮声瓮气的粗嗓音,“宁州的第一才子,虽长相一般,但奴家喜欢的恰是你这份难得的才情哪!沈才子,等着吧,奴家会好好服侍你的哦!呵呵呵……”
如此本该是娇滴滴的话语,却从一个男扮女装之人口中发出,而且是以一种怪异的嗓音说出,响起在这无人的街巷,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与恶心。
得亏沈慕被迷晕了,不然真要以头抢地。
这时候,旁边的巷子中一辆马车缓缓迈步而出,驾车的赫然便是沈慕紧追不舍的灰衣人,而在那巷子内,还躺着一个被击晕了的护院。
“阿明,少在那顾影自怜了,快走!误了公子大事,我们谁都担待不起!”那驾车的灰衣人急声叫道。
“驾、驾……”
健马在灰衣人的连续挥鞭之下,迅速往南城门奔去。
达达的马蹄声,在这空旷的街道传出去老远。
他们刚走,就有七八个捕快差役出现,听到马蹄声,都是一惊,一个女声道:“马蹄声这么急,肯定是要出城,快去南城门,通知关城门!”
正是陈莹莹!
只是急切之间,哪里去寻马匹?
有差役不解着道:“城门处有兵丁把守,应该会仔细搜查的吧?”
“蠢!”陈莹莹骂了他一句,“对方行动迅速,显然是团伙作战,并且经过详细计划的,此时急奔南门,定然在马车上早就留好了装人的空处。今天又是端午佳节,那群把城门的肯定会疏于检查!”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马车来到南城门的时候,在兵丁的示意下,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一个兵丁抱枪上前,懒洋洋地问:“干什么的?”
灰衣人早就除了面巾,此刻跳下车来,憨厚地笑道:“大人,小的主家下午突发重病,恐不久将绝于人世,小的急于带小姐去见最后一面,还请大人……”说着,默不着声地将一角银子塞在那兵丁手里。
那兵丁会意,但还是用枪挑开车帘子,朝里探了一眼,果然是个千金小姐,还用帕子掩了面,哭哭啼啼的。
马车内传出浓烈的脂粉香气,那兵丁嗅了一口,才不舍地放下帘子,“你家小姐似乎颇有姿色啊!”
“哪里哪里……”灰衣人赔笑道,“那大人,您看……”
“行了,走吧!”那兵丁一挥手,又朝麻袋后面的兵丁吩咐,“快快快,搬开路障!”
马车出了城后,立马加速奔跑起来。
城内,一马疾驰而来,得知贼人早已远去后,不由仰天长叹:“队友,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