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什么时候进京?”
这一晚,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外面雪花飞舞,簌簌的响,特别是在寂静的冬夜里,愈发显得清晰可闻。绮兰听了一会后,终于发出这样一个疑问。
因不能挤压腹部,便也只能平躺着,沈慕凑过嘴来,在她的玉颈上印了一下,这才道:“那边虽然说了三月,但是也没言明具体是哪天,所以三月底再走吧。”
“这样好吗?那可是皇上。”
“没什么好不好的,又非缺我不可。再者,那边下命令时也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啊,我晚几日再出发,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他如此说,绮兰还是决定一到三月,就催他动身。
“你呢,就好好在家里生孩子,生完之后,又要坐月子,待身体将养好后,想过来再过来。不过来也没什么,那里毕竟是京师,关系复杂,不来,也好。我原本不也不想过去么?!”沈慕安慰她道。
“相公日后休说此言,你我夫妻,同心一体,自是要祸福与共的。”绮兰忽地坚定道。过了会,又悄声问:“相公不想我去京城,不会是想再给我找几个妹妹吧?”
“瞧你这话说的。”沈慕道,“我沈慕最爱的可是你,旁人在我眼里,皆如过眼云烟。”
绮兰揶揄道:“那安二小姐呢?”
“哇,娘子,你怎么连她的醋也吃?”沈慕瞪大了眼道,“她可还是个孩子!”
“少来。”绮兰幽幽道,“也不知是谁说的等到她十八岁了就去娶她?”
沈慕张了张嘴,“这事你竟然也知道?”
“二小姐拿了证据到我面前宣扬主权呢!”绮兰道,“她啊,对那东西,可宝贝的紧呢,只肯远远地给我看。”
“二小姐可真可爱。”沈慕嘿嘿一笑道。
“你啊!到处拈花惹草,惹下那么多情账,看你以后可怎么办。”绮兰幽幽道。
“冤枉啊,娘子,我哪有惹下什么情账啊!除了你这位正宫娘娘,再加上二小姐,可真就没别人了。”沈慕叫屈道,“而且,真要算来,也是二小姐撩我。”
绮兰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萧知音的事,叹息道:“我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总怕相公会陷入甚危险之中。在这宁州还好,有杨……二老、萧知州能帮衬着你,你再怎么闹,又能怎样。可到了京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达官显贵、豪门望族,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相公啊,你要切记,你现在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已经有了妻子,还有至少一位待娶的,现在又有了一个不到半年就要降生的孩子,你就要成为一个父亲了,所以呢,万事不可鲁莽,不能轻易涉险。当然啦,如果真到了必须涉险的那一步,你也要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照顾好孩子,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这一番话情深意切,沈慕心里感动,暖烘烘的,他握住了绮兰的手,道:“娘子放心,这些话,我一定都紧紧记在心里。”
转眼过了年,开了春,到了三月,府衙那边已经安排了大量的人手种植土豆,并请小云山精熟土豆习性的人指导,此时,土豆高产的事情才渐渐传播开来。富贵人家还只是震惊,但于寻常百姓而言,就是感恩戴德,几要万家生佛了。
沈慕又去了趟府衙,请求萧知州代为照顾沈家,萧知州自是满口子应承下来,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倒是沈慕,这几年给他添了不少政绩。
后来又去陈府辞别陈老,同样请求照看家人,陈老答应之后,去书房取了几封早就写好的信给他。
“这几人要么是我昔日好友,要么是故旧门生,你去了京城后,可以持之去拜访一番。”
“多谢陈老。”
沈慕明白,这是老人在拿往日的关系为他叠桥铺路,感动不已。
之后,又去杨老那边探视,这大概是临走之前的最后一次探视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静地陪老人坐了好一会,见他虽记不得人,但精神头却还不错,大抵是忘却国事的缘故,也不知是幸也不幸。灰白的头发被整齐地梳拢在脑后,面上始终是温和的笑容。
“我要走了,”沈慕站起身,“我要去京城了。”
老人指指沈慕身前的茶盏,“喝茶,喝茶。”
“您老以后多保重。”沈慕鼻头有些发酸。
“保重,保重,你也保重……”老人一叠声应道。
他这般答话,险些让沈慕以为对方脑子又清醒了,但是下一刻,老人又低下了头去,两只枯树枝般的手叉起了茶盏来喝茶。
他寂寥地离开了院落。
又过了两三日,绮兰就催促沈慕起行,内心自也不想如此,但生怕皇帝那边会因此而怪罪,便也只能将不愿都藏在心底。
原本收拾了四五车的东西,衣服啊被子啊什么的委实不少,但沈慕嫌麻烦,扳正了绮兰的肩膀,道:“娘子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此行遥远,带着这么多东西委实不便,再者,许多东西京城那边都可以买到,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地带过去呢?”
“这里面有你心爱的大氅,还有你喜欢的书,眼下春光明媚,但过不多久,又要到炎炎夏日了,你的夏衣啊什么的至少要带上几件吧?呐,这是我闲暇时给你做的衣服,还有这两套内衣,都是丝绸的,你不是很喜欢吗?”绮兰如数家珍道。
沈慕就看着她又将许多东西都塞回去,绮兰肚子已经不小,沈慕也不大敢与起争执,生怕惹得她不快,是以到最后还是有三辆车随行。
紫嫣走过来,递过来一柄折扇,盈盈一礼道:“感君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亲手做一折扇与君。聊表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沈慕接过来,道:“紫嫣姑娘说甚见外话。这折扇我甚是喜爱,收了。”又刷地一下打开,只见扇面一面用小楷写着:“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正是那首,而另一面则是一副画作,画的赫然是沈府,这让沈慕惊讶不已,只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提醒他远行千里,不要忘了家,不要忘了绮兰。知对方是好意,便对紫嫣微笑了一下。
见此,紫嫣便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对方,便同意报之一笑。
这时太阳已渐渐升起来,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沈府大门前,车马都已收拾停当,沈慕望了眼隔壁,安玉清半月前已外出谈生意去了,临行前便说了会尽量赶回来,若是不能及时赶回,还请勿怪之类的话。
“此时还未至,应对是还未回来吧?”沈慕的脑海中掠过安玉清那圆规一般笔直的大长腿。
“对了,安二小姐呢?”他又问。
“是啊,怎没见到二小姐呢?”绮兰也纳闷。
有小厮答道:“清早搬箱子的时候还见安二小姐过来呢,一转眼就没影了,大概是回去了吧!”
沈慕便轻“唔”了一声,又想安玉可到底才十五岁,怕是见不惯这等离别的伤感场面,一时忍不住,恐会哭出来,又要搅得人心惶惶。便道:“这样也好,省得哭哭啼啼的,大家都不爽快。行了,我们启程了!”
他率先跨上马,王二虎紧跟着跨上他旁边的一匹马,王小虎站在紫嫣旁边,牵着她的手,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面目有些扭曲纠结。
沈慕朝屋顶上喊道:“苗师傅,家里就拜托你和姜师傅了。”
苗一刀放下酒坛,满满地打了个酒嗝,以为回应。
“娘子,我走了。”沈慕朝绮兰道。
“夫君,路上千万小心。”绮兰挥手告别。
沈慕点头,喝道:“启程!”
一行便往城门而去。
北城门口,李世杰与萧文山早已神情不耐地等在那里,见他的身影现出来了,赶紧爬上马背,招呼大家跟上。七八辆大车中还有一辆马车,竟有隐隐香气透出,沈慕微一思忖,便猜出那里面应对是李世杰的妻子陈莹莹,不由暗暗为李世杰默哀。
因有车马同行,这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等快到十里长亭时,只见亭子那边人影簇簇,燕燕莺莺,好不热闹。
“铮”的一声,一道琴音响起,人们霎时被吸引了目光。
沈慕定睛望去,竟是含香、紫嫣等人,领着一众青楼女子在,打扮的分外精致靓丽,捧了古琴、琵琶等各式各样的乐器。
这时,乐器开始合奏起来,舒缓短暂的前奏之后,紫嫣开嗓子唱了起来。
“我们哭了,我们笑着,
我们抬头望天空……”
沈慕一怔,竟然是他教绮兰唱的那首。
同时,含香带了几个姑娘在翩翩起舞,宛如蝴蝶展翼,衣带飘扬,姹紫嫣红。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
风吹花落泪如雨,因为不想分离……”
沈慕内心噌地涌出一股热流,端坐马上,缓缓而过。
“如果再相遇,我想我会记得你……”
沈慕情不可抑,眼眶湿润,遥遥挥手告别。
而长亭之外,乐曲仍在激荡、激荡,舞蹈还在旋转、旋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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