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鸥不慌不忙,道:“命妇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长孙皇后有些恼了,语气有些夺人,道:“本宫问你,是否与李牧之间存有私情!”
王鸥听到这话,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肃然,道:“皇后请慎言,命妇出身太原王氏,与清河崔氏长子结秦晋之好,虽家夫早逝,但我也是有夫家的人。堂堂皇后,母仪天下,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长孙皇后一怔,露出了惭愧之色。是啊,怎么把这个茬忘了,人家是孀居的寡妇,在意的是名声,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而且李牧刚刚也说了,一切都是他猜的。真是气糊涂了,身为皇后,无凭无据,怎么能把这猜测之语当做凭证拿来质问于人呢?
“牡丹夫人勿怒,是本宫失言了。”
“皇后,命妇并未生气。正好有一些事情,命妇想要说与皇后知道,一直没有机会面见皇后,今日得见,就一并说了吧。”
王鸥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我与陛下,相识于洛阳。时年荷花盛放,我随家人一起在九州池赏荷。不巧落水,正遇陛下,援手相救。我写过一个纸条,向陛下道谢,随后便跟家人回了太原,此后天下大乱,不复相见。”
“再见面时,陛下业已登基为帝。彼时黄河水患,民不聊生,我经营买卖多年,家中有余财不少。夫君早逝,备受各房欺凌,便想不如捐助朝廷一笔钱财,若能得到朝廷敕封诰命,以后的日子也少一些叨扰。”
“于是我便求助于姐夫,宿国公程知节,向陛下进言。欲以十万贯,换取诰命一封。陛下应允,得见一面。直到这时,命妇才知陛下对命妇的心思,但命妇已经是嫁了人又孀居的寡妇,自惭形秽,不敢奢望陛下恩宠,也不敢觊觎宫中之位,便匆匆离开了长安,此后数年,未入长安一步。”
“陛下写的纸条,命妇不敢留,只把圣旨收了起来。至于夜明珠,命妇不敢不收,但也不敢多想,只当做陛下因捐助一事回赠的礼物。前些日子,工部迁衙,命妇想送给逐鹿侯一件礼物,找不到合适的,便把夜明珠转送给了他,想必是被陛下看到了,才有今日诗中的一幕。实则是误会一场,命妇对陛下从无觊觎之心,还请皇后明鉴。”
尴尬!大写的尴尬!李世民脑门上,尴尬二字闪闪放光。实在是无颜面对,默默转过了身去。
长孙皇后开心了,确认道:“牡丹夫人所言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皇后试想,命妇与陛下只有一面之缘,并未真正接触过,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第二次见面之时,命妇已是孀居多年的寡妇了,又怎敢怀有不敬之心呢?”
“唉,这说得哪里话来。”长孙皇后放下了心,又变回了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拉过王鸥的手,道:“牡丹夫人不必常把寡妇二字挂在嘴边,诗经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牡丹夫人天姿国色,想必也不乏追求者,你看李牧这小子,不也是为你倾心么?”
“嘿嘿嘿……”李牧见王鸥的目光看过来,只好像个傻子似的笑,不笑还能怎么样呢?事情搞砸了,他也非常尴尬啊。
王鸥与李牧目光对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收了回去,对长孙皇后道:“皇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命妇丈夫早逝,这许多年来,确实不乏一些登徒子叨扰,但是命妇并无改嫁之心,否则也不会孀居这许多年。命妇确实喜欢逐鹿侯的文才,但是这种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命妇今年三十有二,与逐鹿侯辈分有别,他叫我一声姑姑,如此枉顾伦常的事情,身为太原王氏之女,断然是做不出的。请皇后体谅命妇的名声,不可再做此语了。”
尴尬!大写的尴尬!李牧的脑门上,尴尬二字闪闪放光。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也默默地转过了身去,与李世民像是罚站一样,并肩站在了一起。
长孙皇后尚且能忍耐得住,李渊却已经是忍不住了,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仿佛是一个个嘴巴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打在君臣二人脸上,臊得二人脸颊通红。
“皇后,若无事,命妇就告退……”
王鸥的话音还没落下,忽然一楼传来了喧闹声,李牧刚好在窗边,赶紧推开窗向下看,只见靠边的一张桌附近发生了扭打,但是情况已经被制止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思文,赶紧告罪一声,急匆匆下楼去了。
李渊来到窗边向下看,皱眉问道:“世民,那张桌都是突厥打扮……可是颉利么?”
李世民认得清楚些,点头道:“是。有颉利,还有他的儿子叠罗支,他的属下执失思力等人。”
“哼,突厥群竖,果然不服教化,朕的开业大喜之日,也敢吵闹!”
李渊怒哼了一声,命小陈公公关窗。颉利已降,李世民亲口封他为大将军,又放还了他的族人等,是为天子仁义之举,李渊明白这个道理,断然不可能去杀颉利,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被这么一打岔,王鸥的话也没说完。长孙皇后见状,便道:“既然误会已经解除,牡丹夫人不如留下一起用膳,也算作对当年援手的答谢了。”
王鸥心想,若此时回去,与白巧巧等人一起吃饭,也是尴尬,而且若走了,倒像是心虚一样,吃一顿饭而已,也不算什么。这样想着,便答应了下来。
长孙皇后非常高兴,让高公公把李承乾和李泰两个小孩叫了进来,让他们坐在李渊旁边,她则把王鸥和李世民隔开,还留了一个座位给李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安排在了王鸥旁边。
她却不知,李牧此时哪还有心情吃饭!
他来到一楼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骚乱,这是一场刺杀!未遂的刺杀!
李思文等不及李牧来,便自作主张,带娜扎去找了颉利,想要认亲。但是来到旁边,颉利却不认得娜扎。李思文以为颉利不想认,便与之争论了起来,就在这时,娜扎突然拽下了头上的簪子,向颉利的咽喉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懵了,颉利的儿子叠罗支离得近,反应也快一些,慌乱之中伸出了胳膊,替颉利挡住了簪子,胳膊上的肉被簪子扎了一个对穿,可见娜扎用了多大的力气。
李思文完全吓懵了,忘了阻拦,好在这一桌的突厥人都是行伍出身,娜扎一击不中,便没有了再出手的机会,被众人按在了地上。
李牧在楼上所见的,就是这一幕。等他来到了楼下,纷乱已经止住,而且突厥人说话乌拉乌拉的,也没几个人听懂,所以并没有引起大的骚乱。
李牧来到近前,看到被众人按在地上的娜扎,再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李思文,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有没有会说关中话的,上来一个答话。”
颉利自恃身份,没有说话,叠罗支早就想与李牧结交,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不顾簪子还在胳膊上扎着,上来答话道:“见过逐鹿侯,我叫叠罗支,是大汗……”
‘汗’字出口,忽觉不对,叠罗支赶紧改口,道:“我的父亲,是右卫大将军颉利。”
“发生了何事?”
“这个女子诈称是我父亲的女儿,突然行刺。”叠罗支举起胳膊给李牧看,道:“若不是我伸手挡住,我父亲就要死在这簪子下了,还请逐鹿侯为我等做主。”
“诸位受惊了!”李牧深吸了口气,道:“来人,护送颉利大将军回府,请最好的大夫为叠罗支公子治伤。此事,既然发生在天上人间,我李牧必会给出一个交代,还请大将军给我李牧一个面子,勿要声张。”
李牧半点也不怕颉利翻脸,亡国之君,败军之将,在大唐的地盘上苟延残喘罢了,他还敢说个‘不’字?
颉利确实不敢,恨恨地看了眼李思文和娜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叠罗支忍着疼,对李牧点了点头,也跟着离开了。服务员迅速过来,撤桌,清扫血迹,眨眼之间便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看到的人也都只当是突厥人闹事,被李牧赶走了,只是笑了笑,没人当回事,依旧热闹地饮酒。
李牧瞪了眼失魂落魄的李思文,让人把娜扎的手捆上,押到了后院库房,加派人手看管,不能让她逃了,也不能让她自杀。无论是多大的事情,在开业这种场合都得压一压,等宾客散去,他必然要好好审问一下这个娜扎,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牧带着李思文回到了二楼的包间,白巧巧看到李思文的样子,询问地看向李牧。
李牧哼了一声,道:“愚蠢至极!不用管他!”说着,他看向李重义,道:“带两个人,领着这个蠢蛋,去娜扎住的地方,把跟她有关的所有东西,全部都给我带过来。”
“是!”
李重义应了一声,大手一伸,拎着李思文出去了。只留下李三和李四两个护卫在此处照应着,如今娜扎的隐患已经暴露,也就不必再严防死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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