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斯制定的计划都在李明勋的预料之中,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荷兰人就是用这个办法攻占了鸡笼,促使了西班牙人的投降。
“可以,前线的军事指挥便交给你了,西蒙斯,阿海,台北行政长官区负责一切后勤补给,尤其是畜力,往圣三位一体堡拖拽重炮非常耗费力气。”李明勋最后说道。
军议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去准备了,李明勋在阿海的陪同下视察了淡水堡周边的设施,并且实地进行规划,李明勋着重看了奴隶营,发现奴隶居住的地方要严格按照了社团制定的卫生条例,李明勋稍稍放心下来。
“台北虽然比大本营稍微凉爽一些,但是降水太多,湿热的环境很容易出现疟疾、痢疾,这一点你要注意,在九月之前,不要大规模发动征讨,所有的军事行动尽可能安排在九月到二月,特别是你,不要随意进出湿热之地。”李明勋小心的叮嘱道,他无法告诉阿海疟原虫生存需要的温度和湿度,只能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变成建议。
“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去年淡水堡还下雪了呢。”阿海笑着说道。
李明勋摆摆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阿海:“这是从大帆船上缴获的金鸡纳树的树皮,数量极少,只有舰长和商务员以上的中高层才有机会使用,这些给你,万万不要拿生命去冒险。”
阿海小心的收好,挠了挠头,没有再反驳。
第二天一早,舰队重新起航,北上鸡笼,到达目的地之后,舰队分成两拨堵住了主航道和八尺门水道,却没有贸然进入内港之中,派遣一艘划桨船在主航道遭遇了岸防重炮的袭击,只得退了回来。
西蒙斯派遣了一名从大帆船上俘虏的水手前去劝降,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事实却超乎了李明勋和西蒙斯的预料,西班牙人派遣了使者前来谈判。
西班牙人的使者是两名传教士,西蒙斯了解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亲自前去迎接,李明勋看到西蒙斯恭敬的把两名神父让进了指挥室,无奈的摇摇头。
让李明勋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两名神父之中有一位东方面孔,原本他以为是汉人,但是西蒙斯介绍之后,李明勋才知道,那是以为日本神父。
“这位是多明我教会的图拉神父,而另一位则是权六神父。”西蒙斯介绍道。
李明勋正了正身子,道:“好吧,两位神父,守军指挥官有什么条件!”
图拉神父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白皙,一身金丝绣边的教袍显的神秘而华贵,李明勋刚刚问出口,图拉上前一步,昂首呵斥:“你这个丑恶凶残的异教徒,在关岛劫持了我们的大帆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如今还敢进犯,真是该死,即便是你现在退去,也难以抵消你犯下的罪恶.......。”
李明勋看了看西蒙斯,他不知道这位神父趾高气昂的资本在何处,难道是看到西蒙斯表现恭顺就认为自己也会如此吗?
“乌穆!”李明勋喊了一声。
乌穆上前,直接捂住了图拉的嘴巴,李明勋说道:“把这位图拉神父吊在主桅杆的顶端,让他在风中冷静冷静。”
乌穆捞起图拉,大踏步的离开了,西蒙斯原本想劝阻,但是看到李明勋脸色不悦,想起他对宗教的那些严苛规定,选择了闭嘴。
“很抱歉阁下,那只是图拉神父的谈判技巧,完全没有冒犯的意思。”权六走了上来,说道。
李明勋用纱巾擦了擦脸,说道:“他污浊的口水已经喷在了我的脸上了,神父!”
权六没有再敢言语,李明勋说:“聒噪的人已经去冷静了,神父,现在说说你的来意吧,最好简便一点。”
权六想了想,没有再说废话,而是说:“驻军长官与教会的意思是,把城堡和火炮移交给您,所有西班牙士兵离开,而教会在台北的一切权益不得损害。”
“漫天要价,西班牙人知道我不会同意的,你们准备怎么妥协。”李明勋随意摆摆手。
“妥协则是驻军只保留私人财物,留下公有财产和奴隶,教会协助你们对他们控制的四个村社取得统治权。”权六说道。
李明勋问:“不能再妥协了吗?”
权六摇摇头:“这是我知道的所有条件,或许图拉神父知道的多一些。”
李明勋摆摆手,从权六所说的条件,就知道西班牙人无法满足自己的要求了。李明勋说道:“西蒙斯,你告诉他我的意见吧。”
“神父,我们的执政官阁下是不会同意的,西班牙人必须无条件投降,交出除个人物品之外的一切,不光是驻军,还有教会,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必须离开,包括诸位传教士,当然前提是菲律宾都督区和教会拿出符合你们身份的赎金。”西蒙斯说道。
“这不可能,驻军我不知道,但是教会绝对不会放弃在台北的传教工作,这是我们教会面向明国的窗口,教会不会放弃数千羔羊,更不会放弃对明国的传教。”权六认真的说道。
李明勋忽然笑了,他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那就是权六似乎并不生气,如果是普通的神父,或许已经发疯了吧。
李明勋不由的打量了一下这位神父,权六看起来要有五十多了,头发苍白,一双眸子却满是坚毅,他的手上满是老茧,想来曾经是一位武士,李明勋说道:“我有很多的日本朋友,其中也有几位切支丹。”
权六的神色变了,他轻声说道:“感谢您收留那些无辜获罪的羔羊。”
李明勋却是笑了:“算不上收留,我只是给他们应得的罢了,神父,我的斥候告诉我,在圣萨尔瓦多城之中,有二十到三十个切支丹武士,难道您想让这些人殉葬吗?”
西蒙斯连忙说道:“西班牙人曾经屠杀过许多我们的朋友,所以社团对他们比较严苛,战败之后,除非有人为他们出赎金,否则一律没为奴隶,充入矿山之中服苦役。”
权六脸色微变,他已经知道,眼前这支舰队前不久打劫了大帆船舰队,菲律宾都督区派船来准备接走几个神父和一些军官亲属,只是却被堵在了港口,面对如此实力的对手,圣萨尔瓦多城陷落是时间问题,一旦战败,作为雇佣兵的切支丹可不会有人为他们出赎金,这群人注定会死。
“那又如何呢,我们已经是无根浮萍,谁又能给我们一块信仰自由的生存之地呢?”权六问道。
李明勋笑道:“我呀,我手下需要更多的武士,只要他们遵从我的宗教法令,无论什么教派什么信仰,都可以在我的土地上生存下去,立功的武士可以获得土地。”
“宗教法令?”权六诧异问道。
西蒙斯连忙说道:“是在我们社团的行政区域内对宗教的管理制度,不光针对天主教会,还包括其他宗教。”
“愿闻其详。”权六说道。
西蒙斯细细解释起来,当初李明勋率军抢夺了圣胡安号,就抓到了社团的第一个神父,而曾经在西班牙服役的水手,招募自澳门、东南亚、乃至欧洲的匠人多半信仰基督教和天主教,宗教问题已经是社团无法避免的问题。
李明勋对于宗教的态度一直很严格,在他掌握的知识中,这个时代的宗教多半是披着信仰外衣敛财剥削的工具,特别是天主教会,而从根本上来讲,社团需要所有人凝聚在自己的统治体系之下,而不是因为信仰而丢掉团结,在不能杜绝宗教的情况下,李明勋只能选择限制。
社团的宗教管理制度在元老院成立之后就以法令的形式公布,在社团控制的区域内,人们拥有信仰的自由,但是宗教没有传教的自由,所有的宗教人士必须呆在自己的宗教场所内,不许随意外出,更不许在规定的场所之外的地方传教,而宗教场所和宗教人士的数量由教徒数量决定。
除此之外,宗教人士不允许拥有土地和私有财产,宗教场所的财政由社团派遣的财政人员控制,所有进入宗教场所的人,无论是否信徒,都必须缴纳宗教税,宗教税中部分用以建设宗教场所,大部分多是作为管理成本纳入社团公账。
简单的说,李明勋让信仰宗教变的有成本,让传教变的成本高昂,他不会去改变信仰,但是要控制教徒人数。当然,还有一个重要规定,只有公民才有信仰自由,奴隶没有。
可以说,在社团的严格把控之下,境内的天主教、佛教都没有过多的发展,没有影响到社团的崛起,教徒的权力也没有受到损害,比如西蒙斯,只要他不去港口的教堂,就没有任何财产损失,这也杜绝了宗教对教徒的控制。
权六细细的听着,神色逐渐严峻起来,如果他与李明勋合作的话,受伤的只能是教会,而不是切支丹武士。
“神父,你可以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行列,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不光是台湾,社团控制了太多的土地,愿意把它赏赐给为社团做出贡献的人,无论民族、国别还是信仰,只要为社团做出贡献,都可以获得,即便是散落在东南亚的切支丹都到了我的麾下,也不算什么,你们是愿意继续像吉普赛人一样漂泊,还是拥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全在你一念之间。”李明勋微笑说道。
“只要我们在战后宣誓效忠就可以吗?”权六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当然不可能,那些切支丹作为雇佣兵,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反抗,对待反抗的人,社团从不仁慈,如果你们想加入我们,最好做出选择,嗯.......比如协助我们攻占圣三位一体堡,我就可以给所有切支丹武士自由,还可以让他们加入我们的军队,成为社团的公民,拥有获得土地的权力。”
“乌穆,送权六神父去我的房间休息,好好款待。”李明勋吩咐道。
待权六走后,西蒙斯说道:“执政官阁下,你认为这个权六会接受您的建议吗?”
李明勋说道:“肯定会的。”
西蒙斯满脸诧异:“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明勋道:“因为权六犹豫了,西蒙斯,你要知道,他是一个神父,只要躲在城堡,就肯定会活下来,而马尼拉的教会也会为他付赎金,除了一些财产,他又有什么损失呢?但是权六依旧犹豫了,西蒙斯,他与那些白人神父不同,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上帝和金币,而在权六的眼里,还有生存和自由。”
西蒙斯低下头,没有再问,他知道,切支丹都是一些被日本德川幕府驱逐的人,无法返回家乡,在东南亚各地漂泊,他们也曾经在暹罗取得了一席之地,但是因为参与到政治斗争而在此失败,这些人四处流浪,在各个港口以出卖手艺,为人当兵为生,无论在马尼拉还是澳门、亦或者北大年,都是最底层的存在。
且不说李明勋尊重了他们的信仰,即便是只为他们提供安定的生存环境,就足以让切支丹们动心了。
“权六神父与我见过的其他神父不同,其他神父看重上帝,而权六神父看重的是羔羊。”西蒙斯最终说道。
正如李明勋猜测的那样,权六答应了李明勋的要求,带着满身伤痕的图拉神父返回了圣萨尔瓦多城,到了下去,观察哨发现,社寮岛上的西班牙人有异动,一群切支丹武士换防到了圣三位一体堡,第二天一早,陆战队登陆社寮岛,赶到山顶的圣三位一体堡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骤然发难的切支丹武士擒杀了六个西班牙人,其余士兵和奴隶或逃或降,圣三位一体堡落在了社团手中,整个白天,士兵们都和马骡一起拖拽从白鲨号上卸下来的十共准备五门,第一批两门炮抵达之后开火,三轮齐射就把圣萨尔瓦多城中的一栋建筑打碎,很快,城内升起了白旗,圣萨尔瓦多城守备长官自杀,包括九十七名西班牙人,一百四十多名妇女、儿童,三百二十人菲律宾土著,四十多台湾本地土著,全部投降。
社团的金龙旗在圣萨尔瓦多城堡升起,宣告这片土地属于了社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