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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三 千里追击

从李明勋个人来讲,他并不反对政治联姻,这是获得利益和区分敌我的重要方式,有时候,联姻比战争带来的利益更为庞大,至于因为政治联姻付出的个人幸福,李明勋没有多少心理负担,至少他没有心理洁癖,而在没有一夫一妻制度的古代,操作空间更为自由。

当然,这许多状况无法和乌穆这类下属解释,其实也不用解释。

莱州府衙,签押房。

曾樱站在一张详细的山东舆图前,皱眉查看着,他不时低下头,从手中的塘报之中找到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然后从舆图上对照出来。

沭阳、海州、赣榆、滕县........。看的出来,在鲁南、苏北一带肆虐的东虏阿巴泰部正在收拢兵力向北方运动,进入莱州府南部境内,而阿巴泰率领的主力部队已经进入莒州,趁着春天已至,草木初青,放养牛马,蓄养马力,已然是准备返回辽东了。

一旦东虏进入返程,登莱之地战事再起,曾樱不敢确定东虏主力的动向,是直接返回辽东,还是先攻掠登莱,他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做好准备,让他失望的是,登莱的粮食原来越少,而援军不仅迟迟不到,还没了音讯。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标营和李明勋麾下的精锐骑兵,现在他也不拿移民的事情逼婚李明勋了。

三月末,莒州。

阿巴泰的大军进入大明境内已经五个多月了,从边墙一直打到南直隶,横扫千里,败明军数十仗,攻掠城池八十八座,虏获金银无算,人畜上百万,皇太极交给阿巴泰的任务已然完成,莒州牧马月余,马匹回膘,体力充足,已经是有了回辽东的想法。

大帐之中,将军们分两厢坐下,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固山额真级别的高官,阿巴泰低咳一声,说道:“岳乐,把图尔格带来的消息说一说。”

岳乐微微点头,说道:“图尔格将军在莱州海陆连输了两阵,围攻潍县三月余,无法攻克,请求主力速遣兵马北上支援。”

“这个废物,有精兵大炮,连个县城都打不下来,真是蠢!”当下便有正黄旗的固山额真骂咧咧出声。

众人议论不断,却是没有一个提及派兵支援的,阿巴泰环视一周,把众人的表现记在心中,明白了此时的处境,说白了,大军抢掠了一个冬天,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哪个不是吃的脑满肠肥,现在不是银子不够,牲畜不多,而是没有那么多的人马看管战利品了,别说随军的那些阿哈奴才,就是一些马甲步甲都是被派遣去做看管工作了。

这个时候,再打潍县就是为两白旗和那些汉军火中取栗,实在是不值当,大家赶紧回辽东,领赏封爵不是好吗?

“如今天气渐暖了,明军也有了准备,听斥候来报,光是通州就集结了十万勤王明军,明国首辅也要亲自督师,再磨蹭下去也没有意思,我的意思,咱们领军北上,班师回朝。”阿巴泰说出的命令惹来众人赞同之声。

其实对阿巴泰来说,这次伐明已经是大功一件,莱州湾和簸箕山的失败由图尔格担着,无论是打下潍县还是攻掠登莱那都是锦上添花,可是却要冒不小的风险。

三月底,阿巴泰本部大军开始返师辽东,大军展开,自莒州一路北上,沿途村镇无一不是逃往,县城闭城自守,在青州与莱州交界一带汇合了图尔格的偏师,继而向西而去,这支队伍极为庞大,近士卒就有七万余,另有虏获人畜上百万,车辆无算,绵延三百余里。

阿巴泰性格鲁莽,但精熟行伍,其以图尔格为前锋,自己坐镇中军,而马力充足的满洲、蒙古骑兵布置在两翼,汉军则是殿后,与阿哈一道押送驼队和车马人畜,大军在中原大地上连绵不断,旌旗蔽野,往往前锋进入直隶,后队不曾离开山东,如果一股浊浪从中原大地上滚滚而过,所经之处无一不是尸骨如山,饿殍遍野,而周边明军官将,无一敢于出击,往往远远眺望,不敢接阵,东虏兵锋所指的城池,将军弃城逃跑,文官挂印而去,少有人敢挡其锋芒。

(在这次阿巴泰入寇过程中,明军反抗极为孱弱,除了在京畿发生了几次遭遇战,和山东境内的守城战之外,唯一可以称道的只有小袁营在海州突袭蒙古人,和周遇吉在天津杨柳青的伏击战,前者后面会有情节,后者因为与主线没有关系,就不赘述了。)

四月中旬,阿巴泰大军过境潍县,向西而去,解除了对登莱最大的威胁,在确定登州安全之后,两支骑兵汇聚到潍县城下,这两支骑兵一支是社团新近组建的混编骑兵营,共有两千三百余骑,而另外一支骑兵则由武行率领,约有千余,是从巡抚标营之中精挑细选而来,两支骑兵都是一人双马,装备补给也由马骡驮负,便是要追击东虏而去。

王承恩与曾樱站在所有人面前,高举酒杯,说道:“东虏残暴,屠戮百姓,绝不能任其离开,一切托付于诸位了。”

李明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便是向西追击而去。

大军刚刚开拔,李明勋便是见到曾淑仪骑着那匹神骏的战马鸡翅而至,她穿着侍女的衣服,显然是刚刚从家人的看管下逃脱出来,见到李明勋,高声叫道:“带上我,带上我!”

李明勋看了她一眼,脸色阴沉,说道:“这是去打仗,不是郊游,没人看顾你。”

“我不用人照顾,我也要去抗虏。”曾淑仪倔强说道。

李明勋叹息一声:“那你至少换身衣服,不能让人看起来和我的士兵不同。”

说罢,李明勋挥挥手,大军开拔,曾淑仪愣了愣,然而向着潍县城外的社团军营疾驰而去,营中士卒多半出征,留下的只有辅兵,她掀开一顶帐篷进去,发现里面有一个士卒正在围着烤火,看模样应该是台湾的土著,她略作打量,发现这辅兵的身材与自己差不多,伸出小手招了招,辅兵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下意识走过去,继而就被曾淑仪一记剑柄敲打在了后脑勺上,还没有昏过去,曾淑仪就开始扒了他身上的甲械,然后换在了自己的身上,得意的笑了笑,捡起自己的宝剑跑出了帐篷。

远处,大军行进的踏出的烟尘冲天而起,似乎离的还不远,但是她扭头一看,拴在栅栏上的战马已经是不见了。

“李明勋,你骗我!”曾淑仪大哭起来。

李明勋率领的骑兵一路向西追击,因为是在东虏过境之后才集合的兵马,所以大军晚于东虏四日出兵,因此,一直追击到临淄境内才终于追上了东虏的后卫,大军沿着官道一路追击,只瞧着东虏所经之处,几无人烟,一片末日景象,路边到处都是尸体,每当经过东虏的宿营之所在,便是大片的狼藉,女人的尸体赤条条的仍在营地周围,无一不是被凌虐致死的,东虏历来寇边,往往回到辽东才统计虏获多少人畜,却不知,一路之上,强掳来的人口走到辽东,往往十不存三,若再论及抢掠过程中导致的家破人亡,其人数更是吓人。

因此,虽然满清每次寇边,掳到辽东的人数仅仅以十万计数,最多也不过三十万,但由此导致的百姓伤亡却是以百万数百万计,也正是因为如此,东虏几次寇边,选择的区域都是不同,因为他们很清楚,凡是自己抢掠过的地方,没有十年二十年根本无法恢复,只能再抢其他地方。

乌穆手下有三百多骑兵,都是骑兵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骑射功夫了得,他率领这支骑兵为前锋,走在大军之前,日夜行进,昨日在渡口抓到几个掉队的汉军骑兵,乌穆选择了离开大路,借助路边的树林掩护,选择视线较差的傍晚和清晨行军,意图很简单,突袭敌军后队。

这支兵马夜半出发,借助月光行军,朦胧的月光透过薄云和树梢照在骑队身上,在甲片、铜泡上散发出光芒,远远看去,颇有几分阴森,好似阴兵过道一般,所经之处的村落、田舍,看到之人皆是大叫着离开,无人胆敢靠近。

清晨,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却也是行进最方便的时间,前锋的骑兵队列变的弯弯曲曲,赶了半夜路的骑兵困倦异常,只能死死盯着前面人的马尾,士卒不时咬住舌尖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乌穆作为将兵之人,此时御马在前,凭借多年养成的狩猎习惯,细细寻找着敌人的踪迹,昨日抓的汉军跑了两个,肯定会追上敌人,但他不知道东虏会如何应对,乌穆感觉最有可能的就是伏击,所以他加倍小心。

清晨的雾气笼罩了大半丛林,似乎有白蒙蒙的影子在里面跃动,但是却听不到马蹄声,乌穆打了个唿哨,让身后的人警惕起来,前锋们自动散开,两翼分开前进,而乌穆自己收好,取出角弓,提着搭了箭矢的弓,慢慢向前进。

忽然,前面安静了,乌穆看到一个黑影矗立在那里,似乎是一个人,又好像一块石头,他昂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忽然引弓,搭在弓弦上的鸭嘴箭射向了那个黑影,只听一声哀嚎,便是有重物落地之声。

前锋骑兵纷纷行动起来,向两翼包抄而去,一时间箭矢横飞,雾气之中,不时有惨叫哀嚎声音响起,继而一声鸣镝,马蹄声渐渐远去。

乌穆下马,看到他射中的那人,扁平的鸭嘴箭切了半个脖子,已然死了,他摘掉那人脑袋的上皮帽子,又看了看因为缰绳挂住枝条无法逃走的战马,那战马掉膘严重,肋骨都露出来了,乌穆微微点头,说道:“这股伏击的是咱们在莱州打败的汉军旗,老关宁军了。”

“怎么战力这般弱。”一个手下有些诧异。

“敌人可猜不到登莱的兵马敢追出来,还追这么远,怕是把咱们当明军了。来人,上马追击,得抓住个大人物才是。”乌穆见这马匹掉膘如此严重,便知道敌人马力定然不堪,立刻下达了命令。

不多时,乌穆率领的前锋追出了丛林,来到了无人耕种的田野里,他亲率五十余骑,追杀在后,平原地带雾气散了,远远便是看到敌人有三四百骑,只是在丛林之中遭遇,吃了大亏,此时在发命狂奔,乌穆眼力极好,发现其中一人身着华丽披风,身边尽是精悍护卫,想来也是大人物,便是追了上去。

此时两翼已经包围,三面合围,也不靠近,只是引弓射箭,双方互射几轮,皆是有人倒地,殿后的汉军旗终究是马力不济,又不知追杀者有多少,纵然人数占优,却是越发支撑不住,乌穆忽然从马上站起,手中箭矢瞄准了那头目的战马,嗖的一声,尖锐的箭矢插在了战马的屁股上,那马匹人立而起,大声嘶鸣,竟然是把那头目摔在地上,乌穆大喝道:“追上去,抓住那人,赏银百两。”

众人齐声应和,收起弓箭,拔出马刀,追杀而上,靠的近了,几轮投矛掷出,当场杀死数人,马刀挥舞,把聚拢在头目身边的人砍杀殆尽。

“这位将军隶属何处,本官乃是祖泽润,家父祖大寿,表弟乃是吴三桂,莫要动手,莫要动手。”祖泽润已经摔断了小腿,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乌穆哈哈一笑:“原来真的抓到大人物了,带回中军审讯!”

中军,李明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祖泽润,问道:“这么说,东虏主力已经到了大清河一带,正在渡河了?”

祖泽润为了保命,哪里再敢隐瞒,连忙说道:“肯定在渡河,我来的时候参加军议,奉命大将军说,过了大清河就距离直隶不远了,让大队先过了河戒备,辎重和人畜现在刚刚渡河。”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来人,击鼓点兵,大军集结,快速前进,敌人正在渡河,我等半渡而击,至少也能解救不少被掳百姓。”李明勋高高跃起,大声传令。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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