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蒙斯下令突击的时候,大舰队实行的是天字一号作战令,即不顾一切的突入敌阵,一定要切断敌人战列线,而速度过快的君度号过于突出导致西蒙斯不敢继续坚持这个作战计划,原因很简单,如果这样突击下去,君度号会最先突入敌阵,受到围攻,至少在十分钟内得不到任何的支援。
但此时已经无法阻止君度号了,西蒙斯只得临时变阵,所谓天子第二号作战令仍旧是突击令,但在突入敌阵之前有一个虚晃的假动作,即可在面对敌人战列线的时候,在三百米开外进行一次左转向,然后再右转回到突击方向上来。
这‘多此一举’的目的是为了让联合舰队继续保持现有的航向,说起来,目前的大舰队阵型,最怕的是联合舰队停船转向九十度,与大舰队交错,互相攻击。
实际上,君度号距离联合舰队尚有八百米,旗舰金狮号就向其打出了第一轮重炮齐射,当然,齐射没有取得什么效果,毕竟距离太远了,但此时的德鲁伊特尔已经明白,大舰队的旗舰是瞄准了自己这艘联合舰队旗舰的,双方肯定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
君度号距离联合舰队四百米的时候,拉斐尔所在的新西班牙号和德约特所在的鹿特丹号战列舰不约而同的发来了询问,询问联合舰队司令部,是否变阵迎敌。
当然,这是受限于联合舰队落后的通讯体系,德鲁伊特尔很清楚,拉斐尔和德约特想问的是,是否转向九十度迎敌,也就是与大舰队面对面,这样的阵列下,双方战舰要么碰撞,要么交错用舷侧重炮互相殴斗。
拉斐尔与德约特有此一问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已经认识到T字头的优势很难发挥出来,大舰队摆出了五龙出击的阵型,但只有旗舰是突出阵位的,也就是说,等到君度号冲入阵列之后,为了维持战列线,被冲击的阵列只有停航,至少减速,所谓T字优势只能对敌一艘战舰发挥。
至于其他战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联合舰队基本成由东向西运动,大舰队是由南向北运动,大舰队正前方的战舰肯定不是混战时要应对的战舰,能在有效射程内发挥T字优势的,可能是落后于正应对战舰几个序列位的战舰,具体是哪一个,只能猜,理论上,周围的战舰在调整火炮射角的之后,仍然可以发挥T字优势,但在正规海战中,特别是眼前这种大决战中,不会有炮手调整左右射角。
要知道,一门三十六磅火炮重达三吨,二十四磅寇菲林也有两吨多,一个十三人的炮组用撬棍绳索费劲力气调整射角,带来的只能是一两次不确定的射击机会,还会影响周围的炮组工作,因此,除了追逐海盗、走私船,战列舰一般不会调整火炮射角,只会调整俯仰角,实际上,在风帆战列舰时代的战列线对轰中,瞄准对方战舰的根本不是炮手,而是舵手,也就是说,不是用炮去瞄准,而是用船去对准。
对于是否转向应战,德鲁伊特尔犹豫了,当然,这是后来各国海军部指责德鲁伊特尔的一个理由,实际上,他不一定是犹豫,而是在等待。
要知道,此时的风向仍然是西南,而联合舰队却是向西北偏西航向,大舰队则是西南偏南航向,这也就是说,如果联合舰队进行九十度转向,与大舰队面对面,必然要擦过风眼,也就是风来的方向,方才的混乱转向已经证明,联合舰队逆风转向的能力是很差的,特别是顶着风眼的正风转向,许多武装商船过不了这一关。
而德鲁伊特尔更担心合众国会不会耍弄自己,简而言之,如果联合舰队提早转向迎敌,那么大舰队完全可以左转向形成战列线,就算是不完整,部分战列线也可以在近距离殴打联合舰队的船艏,那个时候,联合舰队只能再恢复原来航向,经过两次转向,联合舰队不撞成一团就是上帝在保佑了。
申时四刻。
已经突出在前的君度号在挨了金狮号战列舰和海牙号武装商船至少六轮齐射之后,终于接近了联合舰队战列线约有三百米,按照大舰队司令部的作战令,泰勒下令君度号右转向九十度,同时对联合舰队打出了第一轮有效齐射。
这一轮火炮齐射是由君度号下层火炮甲板上的三十二磅加农炮和中层火炮甲板上的二十四磅寇菲林打出的,而上层火炮甲板已经换装了三十二磅卡隆炮,则被勒令禁止开火,倒不是卡隆炮打不了三百米,而是卡隆炮因为炮管短,炮击二百米外的目标就不是一条直线了,曲线吊射又是满舵转向的情况下,打中概率很低。
实际上,中层和下层的火炮炮击命中率也是低的令人发指,瞭望员的记录是只有一枚炮弹击中了海牙号,但这个命中率更让人后怕,因为君度号瞄准开火的是海牙号后的武装商船斯内克号,而斯内克号与海牙号相距两链有,也就是至少有三百五十米的间距。
虽然君度号的命中率非常感人,但已经做出了贡献,至少德鲁伊特尔下定决心继续维持现有的战列线不变,在德鲁伊特尔看来,大舰队旗舰已经转向,那么大舰队也要转向,与联合舰队形成战列线,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德鲁伊特尔已经有些沾沾自喜了。
在德鲁伊特尔看来,大舰队的转向无疑是愚蠢的,因为这可是五条战列线,分两批靠的很近,转向完成后,与联合舰队对轰的顶多有十三四艘的战列舰,其余的战列线的射界则被遮挡住了,德鲁伊特尔甚至想,大舰队不自己撞在一起就谢天谢地了。
申时四刻末,紧随旗舰之后的君弘号战列舰也进行了左转向,继而是麒麟舰队的中间战列线上的先导舰元老院号,这两艘战列舰的转向点不同,君弘号在三百米外就转向了,元老院号一直贴近到了二百五十米左右,当然,并不是元老院号更为勇猛,而是如果大家在一条航线上转向,很可能碰撞在一起,但这也给了联合舰队的德鲁伊特尔一个错觉,那就是麒麟舰队的旗舰中华号及其身后的第三条战列线的继续靠近也是为了避免碰撞下的赢取空间之举。
但这一次,德鲁伊特尔猜错了,西蒙斯根本没有想过转向,在元老院号转向的时候,西蒙斯已经在指挥室抓住了身旁坚固的扶手,将固定扣挂在了腰带上,这是战列舰防止冲撞的标志,西蒙斯给正在操船的中华号舰长下的是死命令,必须直接冲过去,哪怕撞到敌人的战舰,也要碾碎过去。
中华号选定的目标是荷兰战舰鹿特丹号,也就是联合舰队的前卫旗舰,当然,现在是后卫旗舰,西蒙斯看纹章旗就知道上面是老对手德约特,他可不想放过这个老家伙。
五条战列线中,中华号引领的战列线距离德鲁伊特尔最远,德鲁伊特尔又以为中华号的继续靠近是为了拉扯空间,所以没有经历德约特的绝望,但被作为目标的德约特可是在鹿特丹号上亲眼见证了中华号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冲击力度。
巍峨的中华号毫不减速的冲击而来,中华号的船长选择了一个非常精巧的角度,利用双方位移,直接向鹿特丹号撞击而去。
三百米,未转向,避免侵入君度号的战列线。
二百五十米,未转向,避免侵入元老院号的战列线。
二百米,未转向,避免........。“等等,敌舰为何没有转向!”鹿特丹号上,德约特大声吼叫起来。
一百五十米........。
“快,右转向,迎敌!”德约特已经顾不及请示德鲁伊特尔了,甚至连自己指挥的后卫舰队也顾不得了,他必须转向,而且不是向着风眼转向,因为那已经来不及了,他是要向右转向。
“阁下,我们会撞击到自己人的。”鹿特丹号的船长高声回答。
“不,不会的,我们右转不是九十度,是一百八十度,去别那艘中华号,与它相撞,哈哈,一艘三级战列舰去换一艘一级超级战列舰,还是敌人的旗舰,乘载有作战司令部的旗舰,还有机会杀掉西蒙斯那个白人中的叛徒,一切都是值得的,去吧,转向!”德约特兴奋的大叫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雪前耻,脚踩西蒙斯头颅的画面。
“疯了,全都疯了!”鹿特丹号的舰长骂咧咧的走出了船艉楼,迈着两条大腿直奔舵盘而去,他知道,这种作死的命令是舵手不可能执行的,他必须亲自操船,忽然,船长感觉左腿微凉,迈出去丝毫感觉不到坚实的甲板,反而一个趔趄倒了下去,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腿竟然在飞,狂飙的还要血肉和碎骨。
德约特在最后时刻选择了最佳的处理方式,但是一切都晚了,中华号水平甲板前端的六十八磅卡隆炮已经在距离一百二十米的距离开火了,六十八磅火炮使用的炮弹重量超过三十公斤,炮口位置较高,一般来说,两分钟才能射击一发,所以只能是事前装填弹药,在突击的时候,配备有这种火炮的一级和二级战列舰就已经完成了装填,一发拥有四百枚一两半铁丸的重霰弹之后又装填了拥有一千一百发半两重的轻霰弹,中华号上,一共三千枚霰弹瞄准了鹿特丹号。
一百二十米,惊天动地的两声炮响,三千枚铁丸化做暴风骤雨席卷了大半艘鹿特丹号战列舰的露天甲板,在甲板上操帆进行转向的近两百名水手直接被横扫一空,甲板上炸出了一片片的血雨腥风,其中就包括倒霉的鹿特丹号的舰长。
(作战时,一般只升五分之一的帆,三十名左右的水手就能伺候了,但此时的联合舰队是满帆装前进,又得到命令转向,因此聚集了两百名水手)
德约特拉开百叶窗,看着依旧保持冲撞状态中华号,他甚至于看到了战舰舰首的金龙浮雕,那威严的龙头似乎也在盯着自己,德约特拔出佩剑,喃喃说道:“哼,等着吧,斩下西蒙斯的脑袋后,我会亲自把你也斩断的.........。”
心中发狠的德约特忽然感觉不对,中华号还在靠近,自己的视角却没有改变,他茫然意识到,鹿特丹号根本没有转向,德约特心中怒火冲天,提刀冲了出去,打开橡木大门的德约特立刻被鲜血的腥气顶了回来,他定睛一看,所有露天甲板上到处是尸块和残肢,少有人抱着断肢哀嚎着,德约特一屁股坐在了满地的血污之中,他想要走向舵盘亲自操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都给老子崩住了劲儿,别他妈的乱开火!”中华号上,枪炮长的声音响彻三层火炮甲板,此时所有的炮组都枕戈待旦,但却都分开了,因为他们要向两面开火,不仅是鹿特丹号,还有右舷的阿姆斯特丹号,两艘七省级战列舰,只要中华号从两艘舰船中间穿过去,那就是对两艘战舰形成T字横头,这可不是假的T字优势,那个时候,距离鹿特丹不到五十米,距离阿姆斯特丹号不到二百米,是真正的优势,鉴于两种战列舰船艏船尾都没有肋材,任何击中的炮弹都能打穿整条船。
实际上,枪炮长的估计还是差了点,中华号与鹿特丹号的距离根本不是五十米,因为一轮齐射打死了鹿特丹号上的操帆水手,并且打断了诸多绳索,帆布成了马蜂窝,鹿特丹号的速度降低了很多,操作舵盘的舰长快速转向,但是仍然不可避免的上两船相撞,中华号的舰首撞掉了敌舰的船尾灯,前桅的下横桁把华丽的浮雕挫掉了大半。
火炮甲板上只听到了咚的一声,继而是嘎吱嘎吱的牙酸声音,在相撞的第一时间,有人倒地,但好在没有撞实了,炮长见如此近,大吼道:“左舷,炮窗黑了就开火,右舷,瞄准纵射!”
实际上,左舷的炮手已经不用指挥了,长长的炮管几乎要插进鹿特丹号的船艉楼了,此时的德约特从惊恐中醒来,爬着进了指挥室,抬头一看,一个东西把窗户给捅烂了,似乎亮了一下,继而巨大的黑球飞向了他,与德约特那张不甘心的脸撞在了一起。
人的脑袋能撞过三十二磅的实心炮弹吗?德约特用生命证明,是撞不过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