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诚王的仪仗出现在了承天门一侧安全局总衙的门口,诚王在安全局任职多年,这样仪仗前来还是少有的,守卫倒也没多说什么,按照规矩,勘验了身份牌子挡住了侍卫队,简单搜查只能进入的诚王车驾。
掀开帘布,却见里面除了诚王,还有二人,一人与诚王面对而坐,不是太子是谁,而另外一人侧卧着躺在二人内里,哼哼着小曲,悠闲自在。
“两位殿下,这位是?”卫兵小心问道。
“你说能是谁?”林君弘不厌烦的回应道,卫兵不敢得罪,又不想疏忽职守,正为难的时候,内里那人忽然抬起手臂,亮出一根吃了大半的糖葫芦来,许是正吃的香甜,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猜我是谁?”
守卫看到糖葫芦顿时惊觉,抱拳道:“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卑职得罪,得罪........。”
皇子宗王之中,除了在安全局供职的林君弘,守卫们对三皇子李君威最熟悉,因为皇帝常来,来时也总是带他,三皇子贪吃人尽皆知。
帘布放下,车驾进入了总衙之中,听闻太子来,在安全局值守的官员迎了出来,被李君华几句话打发了,只说是来问询天牢重犯的,还提及了几个异族名字,而这几个人都是北伐期间捉到的,接触过满清时代的军事情报,安全局一直都希望撬开他们的嘴巴,把满清埋在帝国内部,或者曾经与满清非法合作的藩臣勋贵挖出来。
“有诚王在,你们退下吧。”李君华吩咐道。
一众官员退下,见四下无人,李君华才对车中人说道:“你出来吧,安全了。”
一身蟒袍的韩芷薇走了出来,没有理会李君华协助的手,手脚并用,从车上下来,三人一起进入天牢深处,这里都是关押的重犯,氛围也是阴森森的,在天牢深处,韩芷薇见到了养父韩君亦,伙伴张经武等人,他们被集体关押在一间巨大的牢房里,并没有手铐脚镣,但这牢房架构却是金属制成,地面浇筑了一层铁料,越狱是不可能的了,而牢房设计的很是精巧,一应吃喝拉撒都可以安排在里面,而各类物质通过小门输送输出。
见到韩君亦等人的时候,他们正百无聊赖的各自做着什么,韩君亦在看报纸,张经武则和人在掰手腕,也有人瘫在木架床上睡觉,看情况倒是比其他囚犯过的好很多,身上也没有什么可见的伤口。
“你看我做什么,不会以为临时给了他们这些待遇,目的就是让你好受些吧。”林君弘见韩芷薇疑惑,不屑说道:“这是太子和我都插手不来的角落,再者说,事实如何,你问过他们就知道了。”
李君华没有再让林君弘多说话,直接说道:“你去见他们吧,有半个小时时间,不要弄出大动静,惹来了外面的看守就露馅了。君弘,随我提审那几个细作去。”
交代了几句,李君华就带着林君弘离开了,而韩君亦也听到有人说话,万万没想到来见他们的人竟然是韩芷薇,而且是一身蟒袍打扮。
“小薇,真的是你!”张经武第一个发现了韩芷薇,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喊道。
“小声点,别惹来了别人!”韩芷薇连忙警告他,伸手握住了韩君亦的手,眼睛泛红,几乎哭了出来:“爹,这半年来,你受苦了!”
“小薇,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那个林子诚安排的,你可小心,他可没有咱们以为的那么简单..........。”韩君亦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安全。
“他不是林子诚,他叫林君弘,是老诚王的儿子,皇帝的义子...........。”韩芷薇借着这个话头把实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只是把与李君华的关系一笔带过,没有明说。韩君亦原本就是知道的最多的,他却从未敢想林子诚就是自己曾经刺杀过的诚王,更没有想到女儿竟然和当今太子有了关联。
“........李君华希望把他与我之间发生牵连的事情隐瞒住,要我远走高飞,我想让他把你们救出去,就答应他.........。”
“怎么可能,若是为了他的自己的安全,一刀杀了你岂不是更好,除了你自己,谁又知道.........。”张经武本能的怀疑李君华的用意,但说着说着看到韩芷薇低下头,张经武终于明白了:“小薇,你不会和他.........?”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李君华..........。”韩芷薇道。
韩君亦倒是知道一些,自己女儿在皇家学堂上学的时候与一个男子过从甚密,他原本是不反对的,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韩君亦用肘捅了捅张经武,让他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张经武倒不是对韩芷薇有什么情愫,二人年龄相差比较大,他一直把韩芷薇当妹妹看待。
“你可以让他把我们救出去,他提什么条件,只要不伤害你,尽管答应就好了!”张经武忽然说道。
见众人不解,张经武说:“既然有脱身之法,为何不用,我们先可虚与委蛇,待咱们出去,便是龙入大海,虎进山林,那个时候再搅他们个天翻地覆,总比沤死在这天牢里好。但有一样,那二贼子若对你提非分要求,你便假装应下,只管寻机逃命去,我们断然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害了你这个小丫头。”
“阿武说的是,小薇,自保为上,既被捉进了这天牢,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去,我们死就死了,你可千万别陷进来了。”韩君亦也是说道。
审讯室里,几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细作再次被扔了回去,李君华用手绢捂住口鼻,挡住血腥臭气,叹道:“还是死硬份子,怎么都不开口,开口的却是小人物.........。”
“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真名,这就好办了,把名字交给理藩院,编个故事,把他们的亲人找出来,那个时候总有人招。”林君弘轻车熟路,微笑说道。
“也罢,先这么办吧。”
安静了一会,林君弘问:“如果韩芷薇提出让你救出那群大明遗孤,便归隐山林,不再与帝国为敌,你怎么办?”
“我会答应她,但会把他们安排的远远的,永远回不来。”李君华也担心某些人是假装当良民,于是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把这些人救出去呢?”林君弘又问。
李君华摇摇头:“看情形,没有圣旨,休想有人能从天牢把人带出去,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或许要缓一缓,待缓和了,这些人不重要了,或许寻个机会给他们求个恩典。”
林君弘笑了:“殿下,你太小看安全局了,这里冤死一万个人,也不会错放一个。”
“你似乎有话说?”李君华放下手绢,看向林君弘。
林君弘说:“其实你对这件事并不十分了解,我之所以任职在这安全局,是因为皇上爷希望一个信重的人把大明遗孤这件事处理好。殿下,是处理好,而不是赶尽杀绝,殿下参与北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安全局忙,这是皇上爷交给的任务,就是把那些安全局经手的,和大明遗孤有关的冤假错案查出来,把无辜者放出去,只不过积攒多年,其中关节错综复杂,安全局的官僚也怕惹出是非,进展不大罢了,但皇上却是几番关注,便是人在漠北时,也送密信回来,询问进度。”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李君华问。
“意思很简单,让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你不就是既不想受韩芷薇身份拖累,还向保其性命吗?她一个小丫头,顶多也就想保住韩君亦等人的命,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们把幕后的人供出来,这个组织的后台是谁,谁是主导者。别人或许只是小喽喽,但至少韩君亦肯定知道什么,他比那个仍然逃亡在外的欧阳先生知道的还要多些,只要其帮助我捉到该捉的,他们就没有意义了,如你所说,将功赎罪,也能在皇上爷那里求个恩典了。”林君弘直言不讳的说道。
“她不会答应的,就算她会,韩君亦也不会。”李君华显然更了解韩芷薇。又问:“君弘,你究竟想捉谁,那个神秘的欧阳先生吗?”
“不,当然不是,欧阳先生也是一个接触不到核心秘密的小人物!虽然安全局一直没有查到朱明复国主义的核心所在,但我总结出了两点,第一,他们的资金是从何处来的,这些年在南北两京都有犯乱,可见在帝国内部,有其后台。第二,所有被捉到的核心人物,都有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信念,那就是他们认定,只要把帝国搞乱,甚至只要杀了皇室,就可以再造大明。而上一次在咸阳遇到韩家父女时,是咸阳一带某个邪教的聚会上,我想他们不是偶然经过那里,而那个聚会唯一的不同就是邪教头子散布了朱三太子的谣言。朱三太子在迂腐的文人眼里就是正统,或许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呢?
所以,我要捉两个人,帝国内部的后台和朱三太子那样的人物。一个核心人物,一个象征性的存在,无论哪一个,都可以在皇上那里给他们换一条活路。”林君弘认真说道。
御书房。
李君度急匆匆的赶到这里,先是小心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却是安静的,再看守在门口的乌以风:“知道皇上召我来是为什么事吗?”
乌以风摇摇头:“王爷高看我了,我就是侍卫,哪里知道那些国家大事。”
李君度深深看了乌以风一眼,知道他是不准备说的,心中虽然忐忑放不下来,但终究还是不敢再迁延,踏步走了进去。
这几天,李君度的心里忐忑的很,自从皇帝凯旋回宫,重掌大权,自己监国的位子没了不说,还把监国期间所有的公文奏章全都拿了去,说是要查阅其中得失,李君度自认这半年多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可心里却着实的不安。
“坐吧。”见了礼,李明勋直接让人给长子搬了座位来,抬头却看到黑眼圈且一脸疲惫的长子,李明勋问:“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是,昨日安儿吵闹了一会,耽搁了休息。”关键时候,李君度还是拿出闺女来顶上,这招在皇帝那里是百试不灵。
李明勋想起长孙女,说道:“让她进宫来,我也好几日没见她了。”
“是,明日就安排来伴驾。”李君度小心说道。
“你监国这些日子的公文我都挑拣着看了,没什么大毛病,尤其在支援北伐上,做的很是妥当。我知道,这些时日里内阁那边的人不少说你行事霸道,可你霸道也是为了北伐,我不会听那些流言蜚语的。”李明勋微笑说道。
听了这话,李君度长出一口气,他监国这段时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北伐调配物资军需,供给军饷,为此没少和南京那边闹矛盾,确实也用了些手段,既然皇帝都一笔带过,那这一关也就过去了。
但皇帝接下来一句话让李君度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了,皇帝说道:“高平莫氏纳土归附一事你是怎么考虑的?怎么闹成了这个样子,影响很坏。”
高平莫氏是安南国三方势力的一支,在几十年前,因为内部叛乱,安南逐渐分裂成了高平莫氏、安南郑氏和广南国,这几个势力与帝国各有渊源,社团时代,安南和广南都与帝国有往来,后建国之后,开拓九龙地区,与广南结为盟国,也就与其仇敌安南国交恶,而安南也曾加入反华联盟,与帝国作对过。而高平莫氏则是三方中势力最小的,龟缩在帝国与安南边境之间,南明时代仍然奉朱明为正统,后帝国建立,迅速归附帝国,成为外藩属国。
因为九龙开拓及帝国在中南半岛的扩张,广南国不似以前那般亲厚,而安南凭借势力雄厚,频频与帝国发生各式冲突,也不断派遣使者入朝,也有称臣纳贡之意,而这一次的起因则是安南郑氏大举出兵高平,高平莫氏不能敌,希望纳土归附帝国,成为内藩,以保全利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