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修斯有些无法相信,他愣神了好久,才问道:“你的意思是,帝国愿意向我们开放殖民地?”
“是向所有的帝国伙伴开放,海因修斯大人。”约瑟指出了他话中的错误。
海因修斯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区别,目前帝国在欧洲只有葡萄牙这么一个像样的伙伴,威尼斯、热那亚两个伙伴弱小的可怜,如果联合省成为与葡萄牙一样等级的伙伴,其余的那些伙伴是无法与联合省竞争的,一百多年来,联合省积攒下来的商业资源和金融能量绝对不可小觑。
约瑟也说道:“不光是西部非洲,其他地方的殖民地,各方也可以参与合作。在中国的政治智慧中,很少有零和博弈,他们喜欢合作,也喜欢竞争,这个国家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对于中国的自信,海因修斯已经完全不怀疑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但海因修斯也知道,裕王不会做慈善,每一种好处后面都会有诉求,仅仅是支持帝国在埃及地区的战略,显然换不来这些。
“明说吧,约瑟,裕王还有什么诉求?”海因修斯让送茶的仆人出去后,才问道,显然他对这种大事是非常谨慎的。
约瑟说道:“还是对英方面的合作。裕王殿下的诉求是一贯的,而且对联合省并非难以接受。”
海因修斯又一次沉默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海因修斯很清楚,李君威是希望联合省与英国划清界限,在目前法国的威压之下,分裂大同盟是很难想象的。但是具体操作上,海因修斯不得不动心,因为帝国愿意支持联合省彻底废除威廉三世的执政地位和奥兰治家族的世袭,消除所有的旧贵族,让海因修斯为主的共和派彻底掌握国家权力。
“事实上,我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海因修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在这件事上,我们愿意合作,但一致认为,这不是时候。共和派掌权的基础是联合省必须存在,而联合省存在的基础就是一致反法的大同盟,而大同盟的基础就是英荷同盟,此时此刻,一旦我们的同盟消失,联合省就不存在了,当路易十四的铁蹄踏入联合省,我们这些人别说国家权力,就连生存的空间都不会再有了。
这种提议是,先杀了母鸡,然后取其中的鸡蛋。”
“在防止法国吞并这个问题上,裕王殿下愿意提供帮助,帝国现阶段的敌人是英国,但法国也是主要的竞争对手。”约瑟毫不犹豫的说道。
海因修斯轻轻摇头:“作为大议长,我要的不是承诺,而是实打实的东西,只有当帝国的舰队游弋在北海之上,当帝国的陆军驻扎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我才相信那些承诺,而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去做。”
约瑟笑了:“您担心过度了,海因修斯。裕王殿下愿意与联合省合作,这种合作不是短期的,而是长期的、所以,他更想与您这位在联合省存在巨大影响力的大议长成为朋友。”
“与有权有势的人成为朋友。这是我们家族成功的秘诀。”海因修斯笑了,他给约瑟斟茶,说道:“实际上,我也希望可以成为裕王殿下的朋友呀。”
约瑟又说道:“裕王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很真诚,他绝对不会让您为难的。所以,他没有要求您现在做什么,他只是让我把关于英国的问题讲述明白,希望您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今天我要做的,只是拓宽一下您的视野,顺便让您了解一下裕王殿下的心思,仅此而已。”
“好吧,请继续。”海因修斯稍稍放心下来。
“你认为这场战争还能打多久?”约瑟主动发问。
海因修斯说道:“我本以为今年就会结束的。事实上,参战的各国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从未打过这样的战争,因为大家换装了来自帝国的武器,火力瞬间提升了一个数量级,往往几次燧发枪的齐射就能打崩一个横阵,士兵的死亡实在是太多了。
老朋友,你对联合省了解很多,知道我们这个国家的军队和依赖来自德意志地区的雇佣兵,而现在,雇佣兵已经很难得到了。而军费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各国都在大规模的举债,每个国家都在面临破产的境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敌人,暴君路易十四面对的情况更糟糕。萨伏依在去年就见到暴君派去的使者,大家用了一年时间想要逼迫暴君结束战争,但随着裕王殿下与法国签署海军合作法案,战争又要继续下去了。”
约瑟则是说:“亲爱的老友,你必须要相信裕王,殿下的主要目标还是英国。其实如果暴君不那么傲慢的话,战争早就结束了,有一个个您不知道,早在两年前,比奇角海战,你们失败之后,裕王就曾提出与法国一起,攻入英国本土,可是那么傲慢的路易十四拒绝了。
而这一次,海军方面的合作,依旧针对的是英国.........。”
海因修斯知道约瑟说的很可能就是事实,但他很难接受,因为如果法国拥有一支强横的海军,受到威胁的肯定不光是英国,联合省也是如此。
“.......海因修斯大人,请不要发问,让我一口气说完好吗?”约瑟见海因修斯要问,约瑟主动说道。
海因修斯点点头,而约瑟继续说道:“实际上,殿下一直小心操作着与法国的合作,现在法国在帝国境内订购了多艘船只,其中有相当数量的铁甲舰,我相信,在明年底或者后年开始,法国就是北海的海洋霸主。那个时候,英国会成为目标,但是殿下不会支持路易十四称霸整个欧洲,所以,只会把英国作为目标。
因此,对于你们来说,有两个选择,其一,在法国真正拿出一支战胜英荷舰队的铁甲舰队之前,战胜法国,请问您,有没有这种可能。”
海因修斯摇头,表示绝无这种可能。大同盟一方已经精疲力竭,而在欧洲的另一边,裕王又挑起了新的危机,一边密谋让埃及地区暴乱,一边支持沙俄南下进攻奥斯曼,结果就是,大同盟之中非常重要的奥地利哈布斯堡和一大票的神圣同盟的诸侯,不得不把对法作战的资源投入到巴尔干半岛,原本大同盟就没有取得实质的优势,这样一来,局势更为险恶了,这也是海因修斯为什么这么密切接触约瑟,因为联合省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一旦局势恶化到一定程度,向帝国方面求援,或者逃离联合省,都离不开约瑟牵线搭桥。
约瑟见海因修斯相当真诚的承认,于是说道:“老友,那就是第二种选择了,在合适的时候退出战争,保全联合省。”
“如果暴君愿意现在停战,我相信不光是我联合省,所有的大同盟的成员都会立刻派人去凡尔赛宫,哪怕是按照实际控制线或者停火线来划定疆域,大家也会停下来的。”海因修斯当即说道。
但他也知道,是没有这种可能的。能促成路易十四认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帝国加入大同盟一方,凭借超强的实力,让路易十四接受停战,但帝国不可能在一边针对英国的情况下,一边帮助大同盟,尤其是英国国王威廉三世还是大同盟盟主。
海因修斯让自己冷静了一会,他的手拨动着眼前的地球仪,似乎在查看地点,但是他心里却是在想时间,海因修斯最终问道:“约瑟,你刚才说合适的时间,裕王殿下认为,什么时间是合适的时间。实际上,路易十四是一头恶龙,他最残暴,又无比自大,我不认为裕王殿下能完全操控他,一旦法国的实力膨胀的太厉害,我想他一定会背叛,会脱离殿下的操控。在暴君的眼里,英国虽然重要,但大陆方向更重要。”
约瑟说道:“殿下认为合适的时间就是明年下半年,实际上,我认为殿下与暴君商议的计划,肯定是在舰队成型之后进攻英国,而暴君为了避免多线作战,殿下为了避免法国借机扩大战果,应该会在对英国发起进攻之前结束与大同盟的战争。
纵然如您所料的那样,路易十四那个暴君心存奸计,他也会在表面上去做这件事的。只要做了,就是机会,联合省大可顺势而为,退出战争,而不是为英国陪葬。”
海因修斯问道:“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明年的某个时间,路易十四会提出停战,而到时候我们就要接纳他的条款?”
“假如条款是能接受的。”约瑟说。
海因修斯摇摇头:“老友,你应该知道,这很难那个暴君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国王,而且现在威廉国王是大同盟的盟主,他不同意,别的参战方是很难.......。”
“我建议您不要考虑威廉国王,只考虑联合省的利益。实际上,这并非只是殿下的要求,而是为您的考虑,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您,一旦路易十四提出停战,而且条件没有那么苛刻的话,奥地利、西班牙、萨伏依等都会接受条件。虽然还有几个诸侯暂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谁都清楚,帝国支持法国,但却只支持它在海军上的发展,针对的绝对不是这样陆地国家。而派遣来我做说客来游说您,也是如此,因为联合省是唯一一个在陆地和海洋两个方向都受到法国威胁的国家。”约瑟认真对海因修斯的疑虑做出了解释。
海因修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在目前的状态下,大家都打不下去了,只要路易十四一提停战,条件没有多么苛刻的话,现在的大同盟就会立刻崩溃分裂,最具有抵抗意志的也就只会剩下英国和联合省。到那个时候,仅凭两个国家,也是无法抵抗法国的,到时候能怎么样呢,但退出战争也不能急于求成。
“如果我们答应,是否可以得到帝国的保护?”海因修斯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殿下愿意答应提供保护,可是海因修斯大人,您已经不止一次说了,要的不是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可是现在联合省与法国处于交战状态,帝国与法国处于合作状态,帝国总不能这个时候把军队驻扎进联合省吧。”约瑟也有些无奈。
海因修斯又一次沉默了,约瑟则是说:“其实在帝国的欧陆战略里,联合省绝对有一席之地,这个地位甚至超过了传统伙伴葡萄牙,假设在这一次联合省没有与殿下达成合作,其实也没有关系,帝国绝对不会允许法国吞并联合省,也不会允许联合省与英国陪葬,在战争结束后,联合省会获得远超过英国的自由度,而我们刚才讨论的殖民地合作,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话一出,海因修斯胸膛之中燃起了火焰,这种火焰名为希望,但很快,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就把这种火焰浇灭了,约瑟说道:“.......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未来那个联合省的大议长绝对不会叫海因修斯,如果奥兰治家族不会为这场战争的失败负责的话,那么我的老友您,海因修斯大人,一定会成为战争失败的负责人和牺牲品,虽然非常遗憾,但至少您现在不用纠结,不用彷徨。”
“我知道,你是在威胁我。”海因修斯非常明确的说道。
约瑟摇摇头:“当然不是,我说过了,今天来是让您打开一下视野的。实际上,每个人的视野都是有限的,站得高可以看得远,但是站的再高,也看不到世界的尽头,而人的智慧又是多种多样的,所以或许存在这样一种办法,既能保持联合省的独立自主,还能保全您的权力,只不过,殿下没有想到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而海因修斯大人或许可以想到,只不过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我希望今天可以给您说清楚。”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