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微笑点头:“其实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不愉快。”
奔马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你的两个儿子之间没什么不愉快,那就是愉快的。
李昭誉和李昭承找奔马的原因很简单,李昭誉想要奔马加入自己的访欧团,顺路送奔马回乡。这其中有一些政治意味,也有一些情感因素,毕竟奔马热情好客,茫茫大海上,与他在一条船上,不缺话题和快乐。
而李昭承找奔马的原因就更直接了,他要去南美洲益州地区平叛,而奔马是现在申京唯一去过叛乱地方的人,而且还参与了战斗,李昭承认为奔马可以给他一些帮忙。
李君威喝了一口水,问道:“奔马,那你想上谁的船,你可以选昭誉也可以选昭承,当然也可以谁都不选,我可以出面帮忙安排船。”
奔马笑了笑:“我已经想好了,跟着大公子的船走。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整个封地代表团的意思。我们是要回乡的,家乡在大西洋城,在新沪,不在益州。而且......我们希望去欧洲看一看,尤其是阿姆斯特丹。”
在裕王的北美封地,象征着繁华的城市不是申京,而是阿姆斯特丹,申京太过遥远,以至于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而阿姆斯特丹不同,这座城市在北美封地影响力很大,有一艘邮轮专门来往于封地与阿姆斯特丹之间,封地的有钱人都喜欢去那里采购。
李君威听了这话,微微点头:“当然,我支持大家的选择。”
“请代我向二公子说一声抱歉,我只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奔马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裕王这么好说话,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李君威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与来自封地的代表们寒暄了几句,又去其他桌子上祝酒,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很多人想和这位裕王殿下合影,而李君威也率先提出和自己封地的人一起合影留念。
宴会结束后,李君威回了王府,见到李昭承的房间还亮着灯,也只是在门外看了一眼,没有打搅,毕竟儿子也是结婚的人了。
第二日一早,小两口前来问安,李君威把李昭承留下,而王妃则是带着怀孕的儿媳去了一旁的房间说话。
“昨日在书房睡的吗?”李君威问。
李昭承点点头:“是,前几日报到中廷的作战计划被否了,儿子心急如焚。”
“你知道是谁否了你的计划吗?”
“说是皇上否的。”李昭承说。
李君威笑了:“天涯海角的一次小规模叛乱,值得皇上关注?”
其实谁都知道,益州的这次叛乱是与其他地方是不同的,主要是牵扯到了日本人,当帝国百姓听闻在遥远的美洲有日本人叛乱,挑衅帝国的权威,第一感受都是——这是哪跟哪啊。
而军队系统的人都觉得,这种事公开讨论,实在是有些过于愚蠢了。
原因很简单,帝国在海外有大量的领地,也有相当规模的殖民地,这种叛乱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解决方式无外乎两种,收买和剿灭。益州叛乱是不可能收买的,帝国上下都不可能接受日本人享受帝国的海外开拓成果。
唯一的选择就是剿灭,而怎么剿灭呢?在这方面,殖民公司总结出了非常丰富的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偷偷的来。
悄悄的进村,打枪又打炮,不管男女老少,一概杀绝了。
但只要一公开,最简单有效的手段就不能用了。
“其实是我否的。”李君威对儿子说道。
李昭承一听,长出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他与长兄不同。李昭誉很在乎礼节,性格又比较成熟,所以万事都遵循礼节,在家在外几乎没什么不同,这一点很像当今皇上。
可李昭承却和李君威一样,私下很懒散,也就是需要的时候装一下,摆出生人勿进的模样,但也因此,李昭承和李君威关系也更亲近些,不似李昭誉,父子亲情上淡淡的。
“爹,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行了,搞这一套干什么啊,你知道吗,这计划是我和我那一群同学同袍搞了大半个月才弄出来的,废了多少心血,头发都掉了一大堆。
你要是不满意,直接说就成了,按照你说的改就是了。”李昭承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你似乎有些着急,我还听说,你准备年轻就出发,而不是和母亲兄弟他们等过了年再出发,对吗?”
李昭承尴尬一笑,点点头,说道:“军情如火,小日本在益州作乱,拖的久了,尾大不掉。若您同意,儿子现在就出发,来回各两个半月,满打满算,七个月内回来,如何?”
李君威则是接口道:“这样你回来还能陪着你老婆生孩子,还能伺候月子,对不对?”
“那是捎带着的,主要是为了帝国,为了朝廷。”李昭承大言不惭的说,这厚脸皮的模样倒是和李君威年轻时很像。
“其实,你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对吗?我记得,一开始定你去益州平叛的时候,你是很开心的,后来渐渐的就不开心了,甚至有些不耐烦了。”李君威说。
李昭承看了看周围,让所有人都下去,这才说:“可不就是一件小事嘛,益州,天涯海角一样的地方,那么老远,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小日本往没有人烟的地方一蹲,既然不骚扰地方,也没称王称霸,算的了什么大事,爹刚才不是也说了吗,这种事,皇上都不会管的。”
“那你为什么会开心。”李君威喝着茶,问。
李昭承小声说道:“那当初不是觉得终于得到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了,谁知道后来成了这样啊。”
“哪样啊?”李君威问。
“大哥凭什么一办差,就直接主持东方同盟会议这种大事。我也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就管万里之外的狗屁小事。”李昭承抱怨说道。
“你小子还算愿意说实话。”李君威点点头。
李昭承说:“也就说给你爹,在皇上那,我可不敢说。”
李君威问:“当初要是把东方同盟会议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办的了吗,能办的这么好吗?”
李君威原以为儿子会说能,或者会仔细想想再狡辩两句,谁知道,李昭承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而且他直接给出了否定答案,他说:“不能。我可干不了那活,坐在那里,和这代表那个官员的讨价还价,而且语言还不通,他说一遍,翻译说一遍,整个记录,还得斟酌字句,烦的要死。我不擅长这些,大哥行,他擅长干这个。”
听了这话,李君威越发满意了,对于二儿子,他第一个喜欢的是他的性情,而认为这个孩子最可贵的就是他的胸襟,而他的答案正体现了这一点,能容人,度量大。
“是啊,我知道你不擅长外交,也不擅长经济,你喜欢军队,幻想成为能征善战的统帅,在西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昭承,我总不能没事找事,发起一场战争让你打吧。
就像对印度的军事准备,其实我很清楚,根本就打不起来。这件事太大,又涉及宗室里的事,不能交给你这么个年轻人,而且又打不起来,没有你展现的舞台呀。”李君威无奈说道。
李昭承厚脸皮笑了笑:“没怪爹,我知道现在天下太平,没我施展的空间,但益州平叛只是一件小事,也就去去就回的。爹爹发发慈悲,把作战计划批了吧,我快去快回,什么都不耽搁。”
“这不是小事,昭承。”李君威正色起来,他问道:“你知道当年我西征的时候,为什么能迅速横扫大草原,打下大陆上的江山。”
“为什么?”
“就靠四个字,横行无忌!”李君威认真解释说:“二十五年前的舆论环境,和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完全不同。很多人把我的西征与卫青、霍去病相比,什么封狼居胥之类的。
其实那都是扯淡的,我真正仿效的是当年蒙古人西征,只不过在手段上,稍微缓和了些。”
裕王西征,得到了国内的支持,原因是很复杂的,首先是皇帝的直接支持,但这一点并不非常重要。当年议院没有反对,和没有反对攻略美洲是一样的,那就是裕王的这两次大规模军事扩张行动,都没有花销中央财政一分钱。
西征的时候,主力不是陆军,而是藩军,而且还是外藩军队,一路西征,所获牛羊牧场,封赏藩军,自然也就不需要开支军饷了,少量随扈禁军、陆军,那也是在军队财政里东拼西凑,就能把军费挤出来。
攻略美洲也是如此,一开始支用了部分军费,但随后就补上了。原因很简单,美洲有西班牙殖民者沉淀两百多年的财富,在利马,甚至发现一个十字路口是用纯银的砖铺就的,军队征讨美洲,一路横扫,所获财货极为丰厚,不仅把军费开支补上,还有盈余,李君威甚至还私藏了一千多万两。
当时李君威让议院闭嘴的手段就是,你敢说话,我就向你要钱。
皇帝支持,一向平衡限制皇权的议院也闭嘴了,给予了李君威横行无忌的特权,所以他敢调动数十万藩军横扫草原,击败一切阻碍的力量,把女人孩子分给有功之臣,把男人送到印度去当兵。
当然,男人送到印度,是适逢其会,假设没有李君度这个刚需,李君威当时是要效仿蒙古人,把比车轮高的男人全弄杀掉的。
自突厥时代起,天方教文明在亚欧大陆腹部的开拓成果,除了南疆地区,全都毁于一旦。
但是这种事,也仅仅是干一次,二十五年之后的今天,不是皇室和议院达成默契,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那个纵横天下的时代结束了,孩子。你们这一代,要学会在聚光灯下维护帝国的利益。仓廪实而知礼节,帝国百姓吃饱了饭,就会干吃饱了撑的事,你如果去了益州,大开杀戒,一张女人小孩被杀死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你的功劳也就会失去大半。
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而帝国的百姓也只是挑剔罢了,而在海外,我们的敌人巴不得给摧毁帝国的形象,他们连无中生有都会,更不要说添油加醋了。”李君威提醒道。
“等等.......。”李昭承似乎想到了一件事,低头思索了好一会说:“爹,益州叛乱的事现在搞的人尽皆知,不会是你干的吧。”
“嘿,你小子也听聪明的嘛,这就是我的手笔。”
“你真是一个坑儿子的爹啊。”李昭承抱怨说。
李君威哈哈一笑:“所以啊,我要告诉你,益州平叛,虽然规模不会很大,但却是一个全新的命题,你不要想着什么快去快回,而是要谨慎要全面,要为帝国未来的海外军事行动,寻找一条全新的道路。
你是探索者,是开拓者,懂了吗?”
李昭承点点头:“要不,我等孩子生下来再走?”
“你是蹬鼻子上脸了吗,多大的事,还想拖到后年?”
“这不是公私兼顾嘛。”李昭承说,见父亲不许,他也没有坚持,而是说道:“爹,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奔马人家决定坐你大哥的船,昨晚上我本想替你说说的,可人家决定了,我又不能怎么着他。”
“不是奔马,我想要永忠随我一起去。”
李君威无奈:“你怎么和你大哥杠上了,这李永忠也是跟着你大哥的。”
“这可不对啊,爹,李永忠在西津的时候就是我的侍卫,我们两个一起在小乌克兰工作,维和部队那件事,你忘了?”李昭承说道。
李君威无奈:“那你自己找人家去吧,我估摸不成,你和永忠是朋友,是同事,可他和大哥就不同了,是同道。”
“什么同道,怎么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的吧。”
“论这个,他该跟着英王。”李君威瞪了儿子一眼。
李昭承无奈说道:“那算了,我就不要他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