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又不似完全没有光。恩奇都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世界正是这样。
这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洞窟,犹如蚁穴的地下空间连绵不断,复杂得如迷宫一般。此时似乎无人引领,恩奇都只好向前走着。
他路过一个洞窟,里面有许多人类的亡灵在一起,他们身上披着鸟羽一般的衣服,周围是厚厚的泥和尘土,就像一个贫民窟。
恩奇都看看自己的手,刚才掉落下来的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的双手变成鸟翼了,幸亏那是只是幻觉,自己的手还是好好的。
只是他身上也披着一件模仿鸟翼、缀满羽毛的衣服,这算是地狱的囚服吗?这种形式难道是对亡灵们无法自由、亦无法飞翔的一种讽刺?
想想那群拥挤在一起、目光呆滞的人,恩奇都心里冒着冷汗:我不会也将沦为那个样子吧?
他继续向前走,又看见一个更大的洞窟,里面的人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什么,像是一群正在做苦役的矿工。
恩奇都刚将他张望的头回正,赫然看见眼前站立着一个无比高大的死神——全身黑衣,形容枯槁,祂那苍白的脸庞需要仰视才能得见。
恩奇都吓得倒退几步,这忽然出现的感觉真和鬼片一样!
“呵呵呵呵,”对方俯视着恩奇都,桀桀地笑着说:“别害怕,我叫奈提,是冥府的守门人。”
“哦,你好……”恩奇都有点紧张地说。
奈提阴森森地咧嘴一笑,似乎表示出一种友善:“抱歉,刚才我去清点乌鲁克之王给你准备的陪葬品了,还真是丰盛啊!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恩奇都的心情放松了些,问到:“陪葬品……那些东西是供我以后在冥界使用的吗?”
“很遗憾,并不是这样。”奈提耸耸肩说,“吉尔伽美什的清单列得很详细,冥府的每一位神灵他都送了礼物。剩下那些为你准备的东西原则上我们也是要充公的,毕竟运营这么大的地下世界、收容天下的亡灵也是很费钱的啊。”
恩奇都嘴角抽搐,原来冥界就是一个地下收容所,他们靠人们奉献的物品来盈利和运营啊……
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比起死后立刻灰飞烟灭,能在这沉闷的地下世界再过生活上一段时间,哪怕是条件差一些,似乎人们也愿意呢。
奈提又说:“不过你放心,冥府有高低不同的等级待遇,我们会根据你的生前所为和死后的供品做一个综合判断。”
说到这里,奈提停顿了一下:“唔……,你生前的所为……有点特殊啊!”
恩奇都心里凉了半截,对他这个扰乱天国、遭遇神罚的人,冥界完全可以借口打压、剥夺一切财产,不下地狱就不错了,还敢奢望什么好的待遇?
奈提毕竟是冥界守门人,场面上还是很会说话的。祂耸耸肩说:“嘛,我不是负责审判的死神,所以不能保证什么。不过看在吉尔伽美什给你准备礼物的丰厚程度上看,最后给你的待遇也不会太差吧。”
恩奇都跟着奈提一路向前走,观察到了冥界各个阶级的生活状态。有些人过着平静的小康生活,少数人的生活条件甚至仿若王公贵族,或许他们生前就是著名的帝王或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
当恩奇都拿这个问题来问奈提时,对方却摇摇头:“人死后就没有他在生者世界的地位了,一切尘世的伟大都会被剥夺,就连君王们都失去了昔日的荣光!地下世界就像人们的第二人生,一切从零开始奋斗!”
“啊?是这样吗?”恩奇都叹气。
奈提斜眼望着他说:“刚刚来到冥界的灵魂,其价值在我们看来就只有做苦力而已,连国王都概莫能外。谁知道一个人生前为王是因为他比别人都强,还是投胎投得好呢?总之冥界有冥界的规则,在世上混得好的人到了冥界未必如鱼得水,只不过陪葬品多的人在起跑线上能稍微占一些优势吧。”
恩奇都心想,从零开始就从零开始吧,反正我心态好,能力强。不过也不知道是否有能力就能混得好,感觉冥界的规则是冥神们随意说了算的……
“你还是担心一下即将面临的审判吧!”奈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指着下方说,“能安心地当一个苦力已经不错了,下面还有好几层地狱呢!被判定为生前为恶的人,陪葬品再多也无法免除对他的刑罚!”
恩奇都心头汗然,难道我也算生前作恶吗?感觉地狱的设立不全是世人说的“恶有恶报”,更像是一种地府用来敲诈勒索的工具。总之在冥界不好混啊,感觉是hard模式……
奈提将恩奇都带到一个宏伟的审判庭前,大厅里充斥着死亡的黑雾,四壁布满盘蛇、獠牙和骨骼组成的黑色雕塑。仔细看时,那些雕塑似乎是活动着的,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恩奇都感叹,作为一名“游客”他还挺“幸运”的,刚游览完天堂就玩了真人版“死亡游戏”,现在又开始逛地狱了,真是见识颇丰啊!
没想到冥界对他还挺重视,在这里位列高堂的不仅是一般的审判官们,就连冥界女王埃列什基伽尔都亲自来了。
高居于王座之上的死亡女神美艳如花,白面红唇,开襟深V的华丽黑袍下袒露出左右各半个高耸的酥胸,随意搭在一起的双腿雪白纤长。她的美貌程度丝毫不亚于妹妹伊南娜,反而具有一种神秘暗黑的哥特风韵。
埃列什基伽尔垂下双目,看了看阶下的年轻男子——小麦色肌肤,光泽的黑发,模样颇为清俊,身形却如猎豹般轻捷有力。他既不胆小畏惧又不趾高气昂,可见是个内心谦逊镇定,也见惯了大场面之人。
冥界女王丰润的红唇轻启:“你就是恩奇都?”
“是的。”恩奇都的语调不卑不亢。
女王纤长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次第敲打着,显示她正在思考。她将美丽的颈项转向身侧,向旁边列座的大阿努纳奇们问道:“像他这样寿限未到、因为神罚而来到死亡世界的人十分罕见,该如何判决?”
她身旁的一位冥神从容站起身来,说道:“之前我认识他,挺不错的小伙子。”
冥界众神都将视线集中到了那位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