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彻底转过身来,正对濮杰,“你说什么?台词?”
“我好像从一个电视剧里听到过。”濮杰拿手指点了点额头。
而此时,余耀却直接开始卷画了。
老头儿说话之间,用余光瞟到余耀的动作,立马不去搭理濮杰了,连忙伸手一压,“余老板,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这画我不能收,怕浪费您的时间,耽误您去寻别的买主。”余耀顺势将卷起的一半递到他手里,接着就撤了手。
“我还没开价你就说不能收,这意思就是这画有问题了?”老头儿脸色一沉。
“老先生,这是您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这不能收的原因是很多的,未必就是有问题,也可能是不喜欢。”
“那你是什么原因?”
余耀只是笑了笑,接着便绕出了柜台,走到八仙桌旁喝了口水,又点了一支烟。
这老头儿真有意思!这种话,还问什么?
开店的,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喜欢的可以自己留着,不喜欢的还可以出手,只要是真品,不喜欢也会问价的。
老头儿见余耀不作声,犹豫了一下,先把画收了起来,放到了书画盒里,而后才走到余耀身边,“不说是吧?”
“我已经说了啊,收不了。”
“可你没说原因。”
“老先生您是要卖画么?”
“是啊!”
“那现在结果已经有了,我这儿您卖不了,不就结了?”
“可谁让你是江州第一眼呢!你不收,我再拿出去,万一有人看到了,传出去,说格古斋不收,我这更不好卖了!所以,你得给我个说法啊!”
此时,濮杰接了腔,“老先生,你不是问我是干嘛的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跟着余老板一起做生意的。现在我说两句,您听么?”
此话一出,不仅老头儿愣了一下,余耀也愣了一下。
余耀心道,濮杰在古玩上,铜器算是最强的,再就是有些杂项也可以,瓷器一般,玉器一般,至于书画,怕连门还没入呢!
老头儿看了看濮杰,“行啊,你说两句我听听。”
“我不懂画,可是范宽我知道,名头太大了!您这画,我这不懂画的都觉得有点儿小家子气,实在是不敢收。”
余耀听了,哎?别说,濮杰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在里面。
这画吧,就是现代高仿做旧,水平勉强凑合。若是就余耀来说,只要细看绢本,不必鉴定画面内容,就知道这绢是做旧的。
当然,画面内容余耀也看了,这笔法还可以,估计这个下笔的人,可能经常仿范宽的画。只是细节上还是能找出问题的。而从总体上来说,最大的问题还真是气度不行。
“不懂画你说这么多干嘛?”老头儿却很不高兴。
“您也别生气。”余耀跟着笑道,“真的,老先生,我不是什么江州第一眼,水平有限,所以才不能多说。但我已经告诉你不能收的结果了,咱们就到这儿吧,好吧?”
说完之后,余耀给濮杰递了一个眼色。接着,不管老头儿说什么,两人都是笑着以神情回应一下,再也不接口了。
老头儿最后没办法,只得收拾好了东西,告辞走向门口。
到了门口,他突然又气咻咻地回过头来,“我看哪,你真是徒有虚名!这画,我也没说一定是真迹,但却应该是‘假赛真’!你今天既然没缘分,别后悔就行。”
“多谢老先生指点。您走好。”余耀拱了拱手。
老头儿终于走了。
“假赛真?”濮杰看了看余耀,“这个,‘真赛假’我知道,比如有的真东西看着实在是新得不像话。可他刚才说‘假赛真’,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他自创的?还是真有这说法?”
余耀摆摆手,“这老儿是那种典型的半瓶醋,算是有一定的眼力基础了,但始终上不了台阶;很多东西其实骨子里似是而非,却特自信,爱下定论!”
“噢!那就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说法了?”
“也不是。这‘假赛真’啊,有,但不是古玩上多见的情况,一般也只会在书画上发生。你想想,假的能和真的一样,几率能有多大?”
“肯定不是以假乱真的意思吧?”
“当然不是。主要是指假的书画,在各方面,包括价值上,也和真的一样,甚至有的会胜过真的!”
“这怎么可能?”濮杰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
“怎么不可能?比如宋徽宗的作品,其实不少是画院的画师画的,你说是假的还是真的?假的是不是和真的价值一样?”
“这个······倒也是。”濮杰挠了挠头,“但太笼统,起码找不出具体的模仿者,所以也没法儿真正定论。”
余耀看了看濮杰,“你这求知欲今儿好像有点儿高涨啊!”
“别整没用的,赶紧的,再来个具体的例子!”
余耀想了想,“再说个皇帝吧,乾隆,他的字,有的是和珅模仿写的。和珅模仿乾隆的字是一绝,但其实呢,和珅的书法造诣,比乾隆还高呢!有些和珅模仿乾隆的字,形似,却又胜过了乾隆!这肯定是假的了吧?可和真迹价值也没什么差别。这下明白了吧?”
“明白了!”濮杰哈哈大笑,“这老头儿虽说不是自创的,可也是牵强附会!”
“是啊,范宽的画,要出来假赛真的情况,除非是顶级的大家来模仿他!一幅现代高仿,哪来的假赛真?”
濮杰拍拍手,“你这越说我倒是越明白了。比如,张大千模仿石涛,可以说是假赛真了吧?”
“对,这个是可以的!”
濮杰点了一支烟,突然嘿嘿笑起来,“我说,你这江州第一眼的名头打出去了!怕是以后还会有上门‘踢馆’的啊?”
余耀一脸郁闷。濮杰又道,“不过,这名头实在是有点儿别扭,不是古玩圈的人,一听,跟个报道现场新闻的栏目似的!”
正说着,门又是“吱呀”一声,余耀下意识地抖了下手;要是再来个喜欢争辩的半瓶醋,可真够受的!
濮杰一边看是谁,一边又是大笑,“你好像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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