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禄明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三皇子站了出来,道:“国师,我去!”
杨禄明赶紧将其拦住,道:“太子殿下!这种时候,您就更不能去了!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更应该在此处!”
这种话要是平时说出来,可就算大逆不道了,可现在这种情况,他说的也算是实话。
要是长端帝真的驾崩阵前,那么就只有拥立新君,让三皇子临阵登基。
封建王朝,太子之所以称为国本,就是这个用处啊!
三皇子有些心急如焚,可也无可奈何。
此时,随着杨禄明的命令,两个营的军士,大约五百人冲出了一线天,向着龙息军和凤羽军而去。
而奇怪的是,这个时候,里一院和里三院居然不再追击了?
杨禄明远远望去,看见赵竹仁、时信德和陈日津三人已经凑到了一起,和他遥遥相视。
接着,里一院和里三院接替了里十院的位置,而里十院则开始慢慢后退。
这又是哪一出?
看了大约五分钟,见龙息军和凤羽军都平安地回到了一线天之内的一箭之地,他稍微放下了心来。
哼,还好,这些败家子还知道牵着马回来……
等一下!不对!
里十院……在摆阵法!
杨禄明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望天,见依然是朗朗晴空,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里十院,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打一线天的,也不是来堵自己的门的!
里十院来此处,是故布疑阵,让他们不敢出,自己则在此处休息。
而等到里一院和里三院到来,交换情报之后,他们准备沿途布置阵法,阻止长端帝回来的!
只是……现在如何阻止?
当务之急……怎么感觉两边都是当务之急啊!
杨禄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擅长指挥军队,布局才是他的长处,一旦到了战场,双方比拼硬实力了,阴谋诡计真的没太大用处了。没想到到了最后,给自己的定位还是错了啊……
“父皇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一见到嬴莹和唐否,三皇子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唐否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他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回撤的。
三皇子望向了杨禄明,满心期待他能够拿个主意出来。
虽然知道了父皇暂时性命无忧,可毕竟太远了,而且身边就只有长端铁骑以及一些普通的骑兵,终归还是担心。
杨禄明想了一下,道:“这么说,里院的目的,是想将水搅浑,改变战争的模式,让这一战变成一场混战?”
“是的,师傅。只是这样的话,算下来我们更吃亏。我们的军队必须要在一起,才算有组织。可里院的人,即使变为一盘散沙丢在在太阿山脉之中,他们也依然能有强大的战斗力。”唐否道。
在太阿山脉中,不要说嬴莹他们此刻胯下的战马已经没了体力,就算有,骑兵在山林之中也毫无用武之地。至于普通的步兵,则完全无法铺展开来,最多大家只能有一些简单的队形而已。可反观里院,千年来他们的作战模式一直都是如此。以极高危、高危、中危、低危划分目标危险程度,以甲乙丙丁戊己标记事件危害程度,然后派出相应的人员对目标和事件进行收容处理。
一旦双方在太阿山脉之中短兵相接,吃亏的一定不是里院的人。
尤其是里七院这种怪物,千年来,他们和阴巫掐得太凶了,已经完全适应了山地作战。
更为关键的一点,那便是里院的麻醉科!
那个时候,什么阴诡难测的阵法都会出现,让人防不胜防。搞不好,几名麻醉医师就能灭掉一个百人队!
但是现在……里院已经把节奏带起来了……他们不接招行吗?
里七院和里八院已经拔掉了几个守卫点,估计正在翻山。而里二院和里六院正在从两头向中间横扫,估计是为目前暂时还不知道在何处的里九院以及里五院扫清障碍,同时他们自己在清除守军之后也可以顺势进山。
那个时候,便有六座里院游荡在这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而一线天的出口则被里一院和里三院以及几乎满编的里十院给牢牢守住。他们的最强战力长端帝和长端铁骑又被里四院和里十一院给彻底拖住了。
换句话来说,他们明明守在一线天这个天险之处,但其实一线天反倒像是在里院手中一般,让人动弹不得。
当然,也不是完全无法机动,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按照里院的思路走,派兵进山,和他们硬拼。
可关键是这六座里院的作战意图真的是如此吗?
那可是整整六座里院啊,万一他们分出两座里院不管不顾,横跨太阿山脉,走到了太阿山以东,那直接将皇宫给攻下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真的……要用那最后一招吗?
战争才开始几个小时,就被逼到要用最后一招了吗?
杨禄明拿不定主意,因为不管他将这些想破了大天,长端帝那边他也不能不过问啊。
这个政治意义太大了。
“三皇子……陛下那边你怎么看?”他将皮球踢了过去。
三皇子一愣,没有料到杨禄明居然问自己。
可其实就算杨禄明不问,他的内心也开始盘算了起来。
去救长端帝,风险高,而且一线天很容易失守——虽然现在看来,一线天就犹如华夏那边的世界在二战中的那条马其诺防线一般可有可无——但他们的任务就是守好一线天。这里丢了,便是大过!但同时,因为自己做出了营救父皇的姿态,这里面的微妙,就不好说了。
而如果不去救长端帝,进山牵制里院,同样风险也高,怎么看都感觉打不过的样子。但那样的话,他们便不止守住了一线天,而且守住了整条太阿山脉。那个时候,仗打得越惨烈越好。不管谁来看,都晓得三皇子出了全力。
但是呢……就犹如杨禄明所说,太子的位置,早就被自己给内定了啊!需要这么拼吗!?
在以前,他对自己的父皇那是尊敬和畏惧,可自从晓得自己居然是太爷爷转世,内心中就开始萌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虽然按照几位先帝爷的意思,辈分只论当代,但不自觉地,他又会想,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而且……父皇算起来……也可以算作自己的晚辈……
其他的几个皇子,根本没有任何本钱和自己争。六弟更是倒霉,仅仅是因为知晓了他们几个皇帝将轮流坐这个位置,便被父皇亲自击杀。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呢?
皇帝可以换……但艽朝要保住啊!
一想到这里,他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让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了,可同时又的确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机会难得啊!
“羽儿妹妹,真的是父皇下令让你们撤回来的?”三皇子居然这样称呼嬴莹。
嬴莹道:“千真万确,小王可不敢撒这种谎。”
唐否也接话道:“殿下,这可是死罪啊!给我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唯有杨禄明,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继续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救父皇。”
他决定小小地试探一下。
虽然他知道,这三个人肯定会劝他万万不可。
唐否道:“微臣愿追随殿下,只是……只是……”
只是这样,那就算抗旨了啊……
但这种抗旨……怎么看……都应该被嘉奖吧?
艽朝就这么大,不像华夏历史上,人才济济,封建君主有些时候会故意杀杀忠臣。在他们这里,是可以和皇帝讲道理的。
杨禄明道:“三皇子之心,日月可鉴。但是现在凤羽军和龙息军的战马都已经累垮了,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没有多余的战马了?”三皇子问道。
杨禄明道:“不到一百……”
“那我就带人御风疾驰!”三皇子斩钉截铁地道。
嬴莹和三皇子接触不多,也就有过两面之缘。此时,她还在想着先前三皇子那不伦不类的称呼。
三皇子刚才所问的,其实隐含了非常严重的指控,可是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亲昵的称呼呢?
就算他是皇子,不叫自己逸王殿下,但叫声将军总是可以的吧?
要说女人的心思就是细腻,尤其是嬴莹这种在华夏生活多年,时刻都犹如惊弓之鸟的人,就更是如此。
她突然想到,三皇子……会不会其实并不想去救?
他刚才所说那些,众人都听在耳中,事后如果说起来,他完全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说成是因为下面的人阻止,他才没能出兵一线天。
嬴莹从先前开始,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三皇子。
果然发现,在唐否和杨禄明分别回话之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尽管那抹情绪被隐藏得很深,但还是被她看了出来一丝不自然。
唐否只会干巴巴地来一句愿意跟着三皇子干,显然这样的回答没有令三皇子满意。
而师傅则要聪明得多,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反对三皇子要去救长端帝的提议,只是提出了一点客观上的不利因素——没有快速机动的骑兵。此刻,他们所需要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便能顺理成章地出兵营救长端帝了。
可谁都知道,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这时,三皇子继续道:“就算只有一百骑兵,我也要去!”
杨禄明面露难色,他是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晓得面前的人是前两代的先帝爷转世。所以事实上他几乎和三皇子有着同样的心思以及忠诚对象。谁当皇帝,他忠于谁。但有个前提就是艽朝不能亡。为了救一个皇帝,搭上一个王朝,就划不来了。
想当初,他读华夏的史书,读到宋朝的时候,发现宋朝的皇帝被掳走之后竟然马上又立了一个新皇帝,不由觉得整个世界观都被冲击了一下。
竟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这书读得越多,优越感就越强,就越想将学到的东西卖弄一番。
当然,这种学识最好不要有用到的一天。可是此刻,没想到自己竟然面临差不多的难题了。
他只是将皮球踢了过去,可没想到三皇子二话没说,乖乖地接下来。
可惜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
都说人心隔肚皮,此刻这四人,竟然有三个人都是不愿意前去营救,但摆在台面上来说,却是全体都不反对三皇子的提议,实在是有些讽刺。
嬴莹看了三皇子一样,因为他这句话实在是太过生硬了。
即使只有一百骑兵,你也要去?
这种话听起来的确很带感,但你可是一个皇子哎。
看过那么多宫廷剧的嬴莹,几乎不用动任何脑筋,就直接将这一行为列为表演……
她一下子觉得,事情可能终于有了一些转机,于是顺着杨禄明的话道:“三皇子,请以大局为重。我们这样,说不定会打乱陛下的安排……”
三皇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倒的确希望嬴莹能像杨禄明一样,继续拿一些不去救援的干货理由出来,但这句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的,不是太好理解,于是问道:“羽儿妹妹请说。”
嬴莹道:“其实,自从里院出现在了我们艽朝国境之内后,我们便处于被动了。我们知道,陛下带着我们这些骑兵前去攻击里十一院,是准备断里院的退路。可实际上,我觉得陛下不会做事这么冲动,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就在刚才,我猜测了一下,觉得有点想明白了。大家想一下,如果陛下不带我们出去,会发生什么?”
三皇子沉吟了一下,道:“那么里院后路无忧。”
嬴莹没时间卖关子了,直接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如果陛下不带骑兵出去,里院也不来攻,那怎么办?”
“什么意思?”三皇子问道。
“时间和阴兵。”嬴莹简单地说了两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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