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州临近沧澜州,沧澜州资源不如永昌州丰富,却也比中原以外的地界富庶。沧澜州司长名唤牛邓山,府河州人氏,年近四十,体型魁梧。脾气耿直不管,却是能将治下州郡管理得顺顺当当。虽然经常得罪一些文臣,见这个不好有毛病要说一下,直来直去。玩不了花花肠子,不少文臣常在背后嚼舌根,这老牛一看就是武将的料,怎么给他整来当文官了去,怪膈应人。可他政绩好啊,女帝都夸,苗大头也青眼相加,他们就只能嚼嚼舌根,偶尔参他一本有辱斯文,给朝廷蒙羞。
今个天还摸黑,牛邓山便早早扛上锄头,带上府兵衙差继续去忙活迁坟一事。到沧澜州蜗居的大妖不少,起初牛邓山曾组织过数起针对大妖的冲杀,刀都砍断数百把,可那几头大妖就是占地不挪窝,给他气坏了,眼见这祖坟一天天的往外冒黑烟,没法子,只能迁坟。所幸陛下与陛下的师姐及时另寻风水宝地,否则他们只能与那臭烘烘的大妖干瞪眼。
“娘子,你说这大妖是个什么尿性,占着青山不挪窝,我听闻青山有灵,它们是不是在吸收灵气要是吸完这座吸下座,那可如何得了!”
牛邓山的娘子秋卉有武在身,还不低,乃是一品之境,前身曾是宵禁女,后嫁予这对眼的汉子。可哪想仅是一时对眼,自过门时间久了以后,哪哪都不对眼,那耿直的臭脾气很是气人。不过总归对她不赖,能陪着过日子。
秋卉直言,“你问那大妖去,别成天和我叨叨这句。”她亦拎着一把铲子去帮忙迁坟,顺道防那大妖突然作恶。
牛邓山惆怅道“不知千岁爷何时才能出关,要千岁爷在,岂容这些孽障猖狂!”
秋卉摇头,并不知。她亦去信问过宰相府的姐妹冬霜,冬霜也没个准。说是千岁府现在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这时有“啾”声走,伴着数十匹疾驰的快马抢道,秋卉刚要出声质问,却只见领头一人红令在手,“监野司办事,让道!”
牛邓山一行人一惊,立即让道,乖乖,真是大早上的见到鬼。秋卉则好奇的仰头张望,蒙蒙渐亮的天空之中,两尾神骏的青隼领头在前,看方向该是去的槐安城,沧澜州首府为上沧城,上沧城繁华程度虽不及洛阳,却也各有特色。而略逊一筹的便是这槐安城,施家的根基便是在槐安城。
只见这一行监野司的高手,人人背负一杆管状的东西,用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为一州之首的牛邓山惊觉不对,这模样一看就是火器司研制出的狠家伙,鸟铳!文官谈之色变,武官谈之火热。牛邓山感觉像是又有大事发生,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不知道监野司的家伙又盯上哪个倒霉蛋。
“王五,你们继续去迁坟。娘子,我们跟上去看看。”他牛邓山好歹是本州之首,总得了解了解情况。虽然他也不愿和监野司的家伙打交道,尤其是身佩鸟铳的杀神,他有幸得去参观过一次军演,那鸟铳万枪齐鸣一刻,瞧傻了眼。
槐安是座大城,城中心的位置有一棵年代久远的老槐树,高余三十米,树冠圆形,树皮灰黑色,纵裂。每逢初夏的时节,这老槐树仍能开花,黄白色蝶形的花儿进城就能远远见到。不过此刻是初冬,就连叶子也掉光了去,光秃秃的。就像老槐树下的老人。
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戴着一顶棉帽,一袭华贵的棉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脸上多是褐色的老年斑,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偶尔透出一丝老沉的深邃。睿智却衰老。
老人正是施元德,施家的老太爷。老去的顶梁柱。最近他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起来,不知是大限将至还是别的什么,唯有坐在这棵老槐树下才能心安。槐安槐安,城依这棵老槐树所建,足有上千年的历史,见证过多少荣辱兴衰,而施家,正是那种槐之人。屹立不倒。作为六大世家门阀里头最为低调的一个家族,他们的老祖宗留下的经验教训足够丰富。
“啾”声格外入耳,朝着这个方向来,太师椅上打瞌睡的施元德被惊醒,他苍眸半眯,透过光秃秃的树枝遥望那两尾神骏非凡的青隼。青隼速度极快,是隼老大和隼九儿,两尾隼儿眨眼落在老槐树枝上,隼老大冷冷的盯着他,隼九儿则上下打量这棵大树儿,好大啊。
施元德感觉很糟糕,这些羽虫他认识,可不正是千岁府的专宠,今个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哩被它们盯上相当于被千岁府盯上。当见到那群黑披风的阎王奔来时,其心里更是一咯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很是迷惑不解。
施元德身侧一直立着一人,他身着一袭黑褂长杉,微躬着身,模样恭敬,他双手笼袖,顶戴褐色的圆帽。他是施家的老管家,候延。
候延眨眼拦在大步靠近的夜萧萧身前,夜萧萧挑眉。
“不得无礼,退下!”却被施元德喝退。
候延与夜萧萧冷冷的对视一眼,而后依言退到老爷身侧,目里打量这群没有感情的家伙。暗道一句真是晦气。
施元德离了太师椅,面带笑容抱个拳,“不知夜司首大人驾到,老朽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一个。”
夜萧萧面无表情,开门见山,“千岁有请。”
施元德笑容一僵,额头开始生出细密的汗珠,“夜大人,不知,不知千岁召见小老儿所为何事我施家近来最是奉公守法。”他施元德善观人,更熟稔人心。可唯独摸不透那天家九千岁的想法,那个表面看起来喜怒无常,实则如草蛇灰线,伏行千里。落子无声,玩弄他们这些人精于鼓掌之中的梁九大魔王,煞是恐怖。
“你真不知道?”夜萧萧一摆披风,转身上马,“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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