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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民族品牌之殇】

在春节过后的全国人大会议上,中央再次强调改革、发展和稳定:经济建设是一切工作的中心,改革开放是推动发展的动力,发展与改革是社会稳定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保持社会稳定是发展经济和进行改革的必要条件。

今年高考的时事政治,应该可能会考到这段话。

宋维扬作为一个企业经营者,新闻联播的时政要闻必看,就算当天错过了,第二天也会买报纸补上。重生虽然重生了,大方向清楚,但许多细节早已遗忘,他必须坚持看新闻读报纸。

中央的会议结束没多久,宋维扬便明显感觉到地方风气的变化。

关于兼并茶叶厂的谈判突然加快速度,政府和国企方面咬死不松口的茶场,一下子就愿意全部出让了。不仅如此,茶场周围的数百亩山林,政府还打算以15元每亩的价格,租给罐头厂长达30年之久,只要不放火烧山、挖洞开矿,宋维扬想在山上干什么都可以。

范正阳本来就属于改革积极派,现在没了束缚,立即放开手脚想要大干一场。

黄市长在省里的老领导,也从改革保守派慢慢脱掉“保守”二字——主要是正在实行税制改革,地方政府突然财政窘迫,恨不得把地方国企的烂摊子全甩掉,亏损企业全部卖完了才开心。这样既能摆脱财政包袱,又属于响应中央号召的政治正确。

虽然宋维扬没有让郑学红冒充台商搞合资,这个做法有点出乎黄市长意外,两人之间也没有再直接联系。但就在4月初,黄市长突然牵线搭桥,主动给罐头厂送来3000万元的银行贷款。

不知何时,黄市长已经把银行系统拉到他那边,范正阳败退得有点迅猛。

宋维扬拿到这3000万贷款,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用……

又是一个周末,杨信突然找到宋维扬:“董事长,不如我们也做保健品吧!弄一个配方,把这3000万全部用来打广告,一年有可能纯利润就破亿。”

宋维扬翻了翻白眼:“别把喜丰的牌子搞坏了。”

杨信兴致勃勃地说:“不用喜丰的商标,另开公司,弄一个新品牌。卖保健品太赚了,跟捡钱一样,不做保健品总感觉亏得慌。”

“保健品市场虽然满地黄金,但沾着毒药,”宋维扬劝说道,“而且,现在是公司起步发展阶段,我们必须专注于食品饮料市场。搞多元化经营可以,但得做大以后,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了。”

杨信见宋维扬主意已定,只能叹气说:“唉,放在地上的钱都不捡啊,太可惜了。”

杨信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因为今年中国的保健品行业突然大爆发,但凡有钱的公司,要么做保健品,要么搞房地产。

由于巴统组织解散,西方向中国出口电脑的禁令失效,中国的诸多计算机企业全部凉了。包括辉煌一时联想公司,现在也是举步维艰,柳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搞股份制改革。

而靠卖电脑汉卡发家的史育柱,也感觉生意做不下去。他去年建造巨人大厦,靠卖楼花在港城卷了一个多亿,竟然拿着这些钱全部投入保健品行业。

史育柱宣布将斥资5个亿,在一年内推出上百种保健品。他亲自挂帅,成立三大战役指挥部,下设华中、华南、华北等八大方面军,下辖的30多家分公司改为军、师,各级总经理改为“方面军司令员”、“军长”和“师长”,预计投入数十万人进行军团作战。

三株口服液和奉天飞龙也在疯狂扩张,三株的广告甚至打到了西康省,农村的墙壁上到处写着“三株争当中国第一纳税人”和“三株振兴民族工业”等标语。

三株还开创了“专家义诊”模式,聘请医生到农村义诊,请不到医生就随便让人穿白大褂冒充。由于中国已经有20多年没出现医疗机构下乡的情况,每到一地,农民们都疯狂来看病。而义诊的结果,往往是全村老少都有肠胃病,必须掏钱喝三株口服液才能治愈。

靠着这种歪门邪道,三株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1亿销售额直接猛增至20亿元。

现在整个中国市场都被保健品搞疯了,三株口服液、奉天飞龙、中华鳖精、太阳神、红桃K……还有史育柱即将推出的脑黄金,简直是群魔乱舞。

别说杨信想要去保健品市场掺一脚,就连吊打可口可乐的健力宝,都在往保健品靠拢——健力宝已经乱了阵脚,被保健品逼得销量有所下滑,于是开始宣传健力宝也有保健功能。

乐百氏也来凑热闹,从“马家军”那里买来“生命核能”配方,就跟去年的“马家军”教练宣传的“中华鳖精”一样,一举打响名气,销量逆天。

看着生命核能和中华鳖精疯狂卷钱,临州的一家保健品公司眼红了,居然直接把“马家军”注册为商标。马骏仁见到“马家军”牌保健品畅销,立即把这家公司告上法院,而对方的辩诉理由是:我们公司的几位领导,不是姓马就是属马,要么长得像匹马,为什么不能叫“马家军”?

中国似乎进入了全民保健时代!

真的,如果同意杨信的建议,在这个时候投身保健品行业,以宋维扬的营销手段,纯利润有可能半年就破亿,到明年做到30亿的销售额都有可能。

但有意思吗?

上面说的那些保健品公司,十年之后还剩几家?也就一两家在苟延残喘而已(脑黄金不是脑白金)。

反观做饮料的,除了健力宝生不逢时、旭日升自己作死,哇哈哈可是越做越大。

嗯,还有个天府可乐,那是被美国佬坑死的。

曾经的国宴饮料啊,天府可乐一度占有中国可乐市场份额的75%,吊打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下属灌装厂就有100多个,还在莫斯科有灌装厂,在美国世贸大厦设立销售公司,日苯企业主动寻求代理权,仅1988年就上税6000多万。

天府可乐是怎么死的?

这年头流行搞中外合资嘛,于是就在今年,1994年,天府可乐和百事可乐合资了。

百事可乐一入股,立即雪藏“天府可乐”这个品牌,天府可乐在中国市场瞬间消失,全部变成了百事可乐。

这样的例子太多,比如“美加净”,中国最大的家化品牌,曾生产中国第一瓶摩丝、第一支防晒霜、第一支护手霜,牙膏出口量占全国总额的70%。四年前,美国庄臣和美加净合资,很快雪藏“美加净”这块牌子,只用两年时间,美加净的销量就从3亿元降到600万。

还有雪花,还有香雪海,当年响当当的民族品牌,全都是这样被弄死的。

多年以后,天府可乐、美加净、香雪海重出江湖,但已经只能卖情怀,90后的新一代根本就没听说过。

这些企业,其实都盈利极佳,为什么非要搞合资呢?

往往是地方政府牵头的,理由是引入国际先进管理经验,引进国际先进技术。事实恰好相反,技术和经验都没引进来,反而把自己给搞丢了。

雪花和水仙都是被美国惠而浦搞死的,其中有个故事让人很绝望:水仙的滚筒洗衣机经常玻璃罩破碎,中方基层员工汇报说,这种损坏是物流工人暴力操作导致,只需在包装箱里多加一层2块钱的海绵即可解决。但美方人员却不认可,需要通过研发和产品部门多次试验,来重新检验洗衣机的产品质量,光是上报、研发和讨论就用了好几年时间,最后发现果然是物流工人搞的事,而那个时候牌子都毁掉了。

国际先进经验没见着,美国的大公司病倒是深刻认识了。

“既然不搞保健品,这3000万贷款准备用来做什么?”杨信忍不住问道。他是总经理,职责在身,必须问个清楚。

宋维扬笑道:“去一趟鲁省,买一家工厂,作为生产冰红茶的分基地。”

杨信问:“为什么非要去鲁省?”

宋维扬解释说:“全都在西康生产,运输费用太高了。在鲁省建新厂,可以辐射整个东北、华北、华中和华东,船运和铁路运输都很便利。当然,最重要的,是鲁省那边有个市的领导外号叫做‘陈卖光’。”

“陈卖光我知道,找他买厂子,确实很方便。”杨信笑着说。

“陈卖光”从1992年就开始卖企业,是真正的改革先驱,当时轰动全国,甚至传到了港城,“陈卖光”这个外号就是港城媒体给起的。

而且,他不是随便乱卖,只把国企卖给内部职工,搞的是“股份合作制”。几年时间,那座县级市的生产总值就翻了接近五倍,可谓相当成功。

当然,这些被内部职工买下的企业也有搞得不好的,宋维志只是过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接收一家饮料灌装厂——主要不是买工厂,而是看好那里的政策,政策环境在90年代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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