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魔圣鼎,或者按他的本名无相神鼎中,巫铁醒了。
浑身暖洋洋、热烘烘的,好似浸泡在温泉中,心情无忧无虑,一切负面情绪都被洗涤一空。
心中充满了能量,充满了斗志,热情洋溢,澎湃浩荡。
感觉天下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就没有征服不了的困难;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只要努力,一切都能做到,只要努力,一切都应该做到。
巫铁举起左手,静静的看着白净的皮肉下,色泽略微有点暗沉沉的第一节指骨。
吸纳了无相舍利精华,这第一根指骨似乎进入了某种奇异的蜕变期。巫铁能感受到它的内部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巫铁、还有对这一节指骨都有极大好处的变化。
只是这种变化的好处,巫铁暂时还无法享受。
他最大的收获,就在他的心境被修复得圆满。
小小孩童,遭逢巨变,父亲、兄长当着他的面被杀死……
坠入深渊,流离秘境,在那残酷、陌生的秘境中挣扎……
哪怕遭遇了老铁……
那家伙岂是一个会安慰人、安抚人的?
他只会用他独特的方式,锤炼巫铁、淬炼巫铁,让他向老铁心目中合格的战士转变。
这家伙才不管巫铁其实只是一个孩子。
他甚至蛊惑巫铁主动的挑衅敌人,击杀敌人……丝毫不管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杀得血肉横飞的,会给巫铁带来多大的心理创伤。
巫铁侥幸的,跌跌撞撞的一路行来,他根本没有修复内心的机会。
然后老铁这家伙,就在巫铁把他当成了感情支柱的时候……他陷入了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苏醒的沉睡中。在巫铁看来,这老家伙其实已经‘呜呼哀哉’了吧?
不知不觉中,巫铁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长期以往,他有极大的可能变异成杀人狂魔,或者某些变-态的可怕的暴力分子。
幸运的是,巫铁在这里,得到了一颗大能遗留的无相舍利。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精粹,却融入了那位大能的一些人生体悟,一些人生体验,一些细碎的人生经验,也如此和谐顺利的和巫铁融合。
巫铁幼小而脆弱,密布创伤的心灵,居然就这样神乎其神的被修复得圆满无瑕。
此刻的巫铁,一颗心沉静而稳定,犹如一口四平八稳的大鼎;他的心境又灵动剔透,好似一颗皎洁无瑕的宝珠;他的精神力量活泼而热情,就好像一株正在蓬勃生长的大树。
总之,他的‘心灵’已经达到了堪称完美的极致状态。
眉心一团金光炽烈而明亮,通体灵动剔透。对比融合无相舍利之前,这团金光显得有点暗沉沉的,如今却好似拭去了尘埃的宝镜,那等光亮、那等光泽,言语一时间难以形容。
“阿爹……三位哥哥……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不,我一定会成为老铁口中的圣人……让你们起死回生。”
“老铁,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最适合你的身体,让你从沉睡中苏醒。”
“哈,说不定也不用找,既然有人能够造出你的身体,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呢?亲手给你锻造一具人头狗的身子……嘻,你一定会喜欢的。”
巫铁满脸是笑的自言自语了一阵,然后一跃而起,脚踏着大片的灰黑色烟雾,向四周打量起来。
四面八方都是蔼蔼烟云,有无数奇异的幻象在烟云中若隐若现。
隐隐有奇妙的声音从四周传来,粗细不一,或轻或重。
巫铁挥手驱散了身边的几团烟云,皱着眉头看着无边无际的烟云沉声道:“我在无相神鼎里面?这宝贝,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嗯?嗯?”巫铁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面前的烟云一阵急速的盘旋飞舞,最后化为一个直径百丈的漩涡悬浮在他面前。伴随着轻微曼妙的乐声,一朵硕大的黑色莲花从漩涡中喷出。
当初在牛英雄陨落之地,那座大殿前的水池中,巫铁见到过莲花。
所以这朵黑色烟云凝成的莲花冉冉飞出时,巫铁才认得这是什么。
直径三尺的黑莲悬浮在巫铁面前,随后花蕊中心处一缕毫光冉冉升起,缓缓的向两侧拉开一片薄薄的光幕。两个扭曲的尺许大字从光幕中浮现,巫铁认得,那是‘因果’二字。
老铁还在古神兵营的时候,传授巫铁各种战斗技巧和生存手段时,文化课也没有落下。
他教给了巫铁好几种繁复的古文字。
所以巫铁认得,这‘因果’二字,是用一种极其古老、偏门的金鼎文写就,而且和外面的那一篇《无相骨魔经》一样,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自然有一缕缕信息流进了巫铁脑海。
很直白,很坦诚,更是非常的粗暴和狂野。
留下无相舍利,尤其是在无相舍利中留下了那一点精粹的大能很直白的告诉巫铁——‘你,欠了我的人情,所以,你要还……若是不还,就留在这大鼎中慢慢熬死罢’!
‘某位很早以前就已经陨落,濒临烟消云散之时豁出去一切布下后手的大能’如此说!
巫铁愕然。
然后笑了。
“倒也有趣,我的确拿了你的好处……感情,这就要还债了啊?”巫铁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你这是……”
不断有信息流入,巫铁的脸色就逐渐变得精彩起来。
他目光闪烁的盯着‘因果’二字看了半天,最终无奈的指了指那两个大字。
“你也不怕,自个卜算错了?”
“其实,你是真算错了,起码你被挖出来的时间,早了好几年……”
“不过,些许误差,可以理解……只是,外面那些矿工,还有石家、鲁家的那些高手,真冤啊。”
“这么看来,你还真不是什么好人……我真的,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大鼎?”
巫铁向四周张望了许久,他狠狠的挥拳踢腿,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四周都是灰黑色烟雾茫茫,他看不到这一片烟云的尽头,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一刻钟后,巫铁用无形力场裹着自己想要向四周疾飞,但是他无头苍蝇一样在灰黑色的烟云中飞了许久,他眼前一片光影闪烁,他又回到了那一朵黑色莲花前。
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巫铁最终发现,他果然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脱离这一座大鼎。
他空有白虎裂这等神兵在手,他根本找不到大鼎的本体所在,他想要攻击大鼎本体也做不到。
巫铁盘坐了下来,他坐在一片烟云上,静静的看着那一朵莲花,还有‘因果’那两个大字。
“什么是造物之力?我有这东西么?”
“你这家伙,留下来的这些话……我不是很敢相信呵。”
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灰茫茫的厚不可测的烟云,巫铁突然笑了起来:“但是呢,我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啊。真个慢慢熬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父兄起死回生?”
“真个熬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才能让老铁苏醒?”
“我还年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赌一把,我赌你不会在这么多年前就布下陷阱来坑我。我赌你有力量坑我,但是你人品不错,不会坑我!”
“毕竟,不说别的,就这口大鼎……你真要坑我的话,我现在也已经死了吧?”
巫铁用力的抖了抖左手,看着左手第一节指节长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这么馋了,这次我可是被你坑了。”
叹了一口气,巫铁咬着牙,白虎裂吐出锋芒,他轻轻的在自己的左手腕脉上割了一记。
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透过巫铁下方深不见底的烟云,滴向了大鼎深处。
鲜血不断流出,巫铁深深的呼吸了九次,开始念诵那‘因果’二字中传过来的一门奇门秘技‘圣魔裂魂咒’。
这就是短短三百多字的一篇经咒。
很拗口,音调很复杂,虽然经咒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了脑海中,但是巫铁的第一次尝试,他念诵到第十五个字的时候,就因为音调变幻太快,语调太古怪而直接乱了节奏。
无奈何,只能从头诵读。
于是一遍一遍的错误,一遍一遍的诵读。
当体内的鲜血流出了将近一半,巫铁面皮已经变得惨白一片的时候,他终于将‘圣魔裂魂咒’完整的诵读了一遍。他眉心的金色光团顿时剧烈的蠕动起来,可怕的剧痛袭来,巫铁眼前顿时一黑。
眉心的金色光团分解成了一般大小的两团,一团金光冉冉飞出巫铁眉心,迅速向下方飞去。
巫铁浑身汗流浃背,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
他体内骨骼发出微微震鸣,身体内储存的能量被骨骼疯狂吸收,经过骨髓的转化,新生的血液一滴滴的融入身体……腕脉上,鲜血依旧在不断的流下。
巫铁的皮肤就这么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
体内储存的营养和能量不断消耗,他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逐渐变成了皮包骨。
就在巫铁浑身酥软,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的时候,黑色莲花上的‘因果’二字悄然碎裂,黑色莲花化为一道流光没入了巫铁切开的腕脉。
腕脉伤口迅速愈合,很快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碎裂的黑色莲花中,一面三尺多长的黑色长幡悄然浮现,长幡的杆儿是一根不知名的奇形兽骨,修长而笔挺,表面有着一丝丝灵动的风纹若隐若现。
长幡的幡面则有六尺多长,比幡杆长了一倍有余。
幡面上是一团团滚动的风云纹路,狂风吹动云气,在幡面上不断的盘旋翻滚,隐隐还有风声从幡面中传来。
巫铁龇牙咧嘴的一把抓住了幡杆,咬破舌尖将一点血喷在了幡面上。
他就隐隐感受到,自己和这长幡有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分走我一半的灵魂力量,放掉了差不多相当我全身三倍的血……好吧,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用,希望你能有点用吧……毕竟,你也应该算是古宝吧?”
巫铁挥动着长幡轻轻一晃,四周无边无际的灰黑色烟云顿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缕缕烟云急速的向长幡流动了过来,迅速没入了长幡中。
短短几个呼吸间,巫铁四周无边无际的烟云尽数被长幡吞没,他手中的长幡变得沉甸甸的,幡面无风自动,不时拍打在巫铁身上发出‘啪啪’脆响。
下一瞬间,巫铁所在的无相神鼎碎裂开来。
整个大鼎碎成了最细微的粒子,化为一道道七彩迷离的流光,迅速向着巫铁身下流去。
“浪费,浪费,太浪费了!”巫铁呆呆的看着崩解的无相神鼎,心痛得嘴角都在抽抽。
“前辈,不管你是谁,为了最后一线生机……你这样做……直接破坏一件威能无穷、玄妙无穷的古宝……你也太奢侈了。”巫铁干脆蹲在了地上,静静的看着一团水缸大小的七彩光芒在他面前快速旋转。
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巫铁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够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为了很多年很多年之后的自己,布下一条最后的求生之道。
这不仅仅是纯粹的‘力量’……
“这是智慧啊!”巫铁由衷的感慨着。
透过透明的七彩光芒,巫铁看到了一滴绿豆大小,散发出淡淡白光的血液。
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灵魂波动的气息从这极小的一滴血液中扩散开来。
微弱到了极点,濒临彻底崩溃,其实已经介于有无之间……
这么一滴微弱的、随时可能湮灭的血液,还是从巫铁身上弄到了一半的灵魂力量,弄到了相当于巫铁全身三倍血液的血浆后,才在无相神鼎的伟力凝聚下得来。
难以想象,在得到巫铁的‘无私援助’前,这一滴血液微弱到了何等程度。
血液轻轻的颤抖着,崩碎的无相神鼎所化的七彩流光蓦然向血液核心塌陷。
一阵阵的流光旋转后,最终一颗拳头大小的白卵出现在巫铁面前。
纯粹的白色,不透明,也没有任何花纹,晶莹剔透的,看上去很脆弱、很稚嫩的一颗白色的蛋,就这么悬浮在巫铁面前,隐隐透出一股亲近、亲热之意。
“哪,我还要学着带孩子。”巫铁叹了一口气,无奈抬头喃喃自语:“算我欠你的,把你留下的这后手带大,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啊……”
“我也没准备修炼无相骨魔经,其实我……不欠你太多吧?”
无奈的摇着头,巫铁将白色的蛋一把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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