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者如同一只大鸟翱翔与天空之中。
除了一点,他似乎忘了自己并不真的像鸟儿一样拥有翅膀,于是他的身体在空中只停留了不到半秒,随后就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坠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还是脑袋先触地的,头顶和柏油路面直接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松佳隐约中还听到了颈椎折断的声音,等到两个人下楼,看到那个演奏者,发现对方已经快要不行了。
松佳打了急救的电话,她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对方,比如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贝克医生的房间里,贝克医生又去哪里了,还有他跳楼前说的那段话又是什么意思。
松佳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陷入了一张大网中,自从在机场接到了张恒,诡异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先是牵扯到了北部因纽特部落的那些萨满,现在似乎又有另一伙更奇怪的人出现……而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就已经近距离接触了死亡两次。
尤其是第二次的时候,那个演奏者当着她的面跳楼,双方的距离很近,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另外让她感到非常不安的是对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嘴角边还带着一抹笑意,就好像死亡对他来说是件无比轻松惬意的事情。
松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那片诡异的红色极光,想起奥莱之前讲的故事,难道说每当这片红色极光出现,就会带来灾难和死亡?
松佳之前一直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在这一刻,她的确感受到了冥冥之中有某种无法言明之物在操控着这一切。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警察局报警吗?”女孩儿问道。
“警察恐怕管不了这种事情。”张恒道。
实际上不用张恒开口松佳也清楚这一点,格陵兰的警力配置一直不怎么充足,一方面是因为财政拨款不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的犯罪率相对其他地方比较低。
毕竟岛上的居民人数不算多,互相之间大都认识,犯了罪也没什么地方可逃,至于北边的那些因纽特人部落,则基本处于自治状态,出了问题自然有部落首领和萨满来解决。
像这次的事情警方就算介入估计也只是给演奏者定性一个自杀,至于贝克医生的下落,他毕竟失踪还不到一个小时,警方甚至都不会马上派人侦查。
另外警方大概也很难相信有一群古怪的教徒突然冲进医生的家里,不由分说将后者给劫走的离奇故事,就算办案他们八成还是会按照老规矩,先从贝克医生的人际关系入手,找找最近他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或者发生争执口角,另外再看看贝克医生的生活轨迹,试图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中找到突破口。
只是他们这一次所面对的对手并非常人。
好在松佳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指望,她扭头望向一旁的张恒,虽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但后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在听到演奏者说出那就莫名其妙的话后神色发生过一些变化。
张恒觉得这句话非常的耳熟,就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一样,他问了松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翻译小姐告诉他这句话既不属于格陵兰语,也不属于丹麦语,她甚至怀疑这句话是否真的具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抑或只是一个精神错乱之人的梦呓。
不过张恒却知道,这句听起来并不属于任何现有语系的话的确是有意义的。
——在拉莱耶的宫殿里,沉眠中的克苏鲁正在等待着它的复苏。
就在张恒听到疯狂演奏者开口,用低沉沙哑的语调发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时,这句话也从他的心底浮现了出来,张恒找不到它的来源,不清楚它是不是来自自己看过的什么书籍,或是影像资料。
实际上它就像是一直静静的待在他心底的某个地方,直到今天这一刻才突然跳了出来。
“芬格鲁—玛格纳弗—克苏鲁—拉莱耶—乌伽那格尔—弗坦。”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张恒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梦境,在切尔诺贝利副本中他为了对抗辐射病带来的痛苦,曾试着让自己的意识下沉,而在那趟下沉之旅的终点,他所看到的也是一座巨大的海底宫殿,以及宫殿里那片黑影。
那难道就是克苏鲁和它的宫殿拉莱耶吗?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它们和之前的梦境里他所去到的那座海边小镇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与那国岛的那座海底遗迹,那些半人半鱼蛙的怪物也是克苏鲁的信徒吗?
张恒现在的心中又不少的疑问,不过注意到松佳看向了他,还是暂时将思绪收了回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眼下。
他赶在救护车到来前先一步走到了坠楼的演奏者身边,后者的脸庞上有着和贝克医生一样病态的苍白,而且张恒能看得出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在饱受着失眠的痛苦,黑眼圈看起来非常的明显。
这会儿的他脖子已经折断了,但还没有完全咽气,应该正是痛苦的时候,然而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半分痛苦之色,反而有着奇异的欢愉与一丝隐隐的解脱。
张恒相信如果演奏者这会儿能开口的话,八成会告诉松佳别再费力气救他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渴望的东西,那就是永恒的宁静。
张恒随后在演奏者的身边蹲了下去,赶在救护车到达之前,搜了下他的衣服,拿走了他的手机和钱包,还意外的找到了一个小笔记本和一张超市发票,以及一根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钢笔。
期间松佳显得有些紧张,一直在打量着四周,好在这会儿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再加上格陵兰人口一直不算多,倒是没什么人从这里经过,而张恒在顺手牵羊之后,又回到了医生的诊所里转了一圈。
松佳也不知道张恒究竟在看什么,只知道他在几个不同的地方都停留了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扬了扬眉毛道。
“贝克医生,他是自己离开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