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齐承基被抛进充塞双尾毒蝎的蛊坑里,那么多蝎子钻上爬下,看着让人头皮发麻。他已经打定主意,到了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就逆运真气,自绝经脉而死。他哪里知道,他的身上已经被中下了毒蛊,并设下法术禁制,一切自尽的手段都不能用。
跌进千万只蝎子堆里,他闭上双眼,提着一口气,准备使真气逆行,可是预料之中被许多蝎子狂蛰的触感并没有袭来。
他睁眼一看,只见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乳白色的光芒,将他从头到脚裹在里面,蝎子都被屏蔽在白光之外,虽然挥钳甩尾,却不能穿过白光护壁半分。
正纳闷间,在他头顶上方,出现了个戴草帽的小人,正是芝仙。
齐承基大喜:“芝仙小师叔,你来救我了!”
芝仙点头,伸出两只小手,纤细的指尖飞出乳白色的细线,那是他炼就的血影神光,他的血液是乳白色的,炼就的血光也是这般色彩,发出时颤若游丝,仿佛吹口气都能扯断,实则在血神经的修为上面,举世除了傅则阳和那个被关在星宿海的邓隐之外,就数他最为高深,十指神光横竖交织,结成一面巨网,将坑中所有蝎子都箍在网眼里,随着他一声清喝,双手微抓,正在张牙舞爪的毒蝎全都蔫了下去。
芝仙将神光收回,齐承基体表的白光也散了,他爬起来,发现那些蝎子都不动弹,以为被芝仙浓云了,才一翻身,身下的蝎子纷纷碎裂。原来,它们的体液都被芝仙收走,只剩下一幅幅空壳,连壳里的精气也被抽走,仿佛被风干了几百年,轻轻一碰,便碎裂成渣。
“小师叔果然法力高妙!”齐承基还是第一次看见芝仙出手,过去只见过他治病救人,没想到杀人,不,杀蝎子的手段也这般利落,只比他救人的手段差了一点点。
“先别动。”芝仙扶正他的脑袋,“你被人下了蛊,我给你取出来!张嘴。”
齐承基刚张开嘴,被芝仙努嘴吐了点口水进去,顿时满口生津,香气弥散大脑,比他当年受玄真子指点吃那肉芝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了几百倍,全身都被那股香热能量贮满。
芝仙双手再度迸射出血影神光,直射齐承基的双眼,齐承基来不及躲避眨眼,就被钉住泥丸宫。乳白色的血影神光透过瞳孔照射进心田,将元神上面趴着的千足蠕蚕射住。
那千足蠕蚕是金蚕和蜈蚣杂交而成,专能禁制人的元神,千足张开,似触须纤毛般把人元神抱住,人变受他摆布。这回吃血影神光照在身上,它千足齐动,奋力挣扎。
芝仙轻喝道:“出来!”
齐承基只觉得脑海里闪过一片雪亮的白芒,然后就觉得嘴巴里多了一样东西,毛乎乎的,还来不及往外吐,就被芝仙伸手给擒了去:“要不是怕被绿袍老妖察觉,就直接灭了你了!”那蠕蚕有三寸多长,被他用两只小手团在一起,用力地搓,跟小孩子玩橡皮泥一样,越搓越圆,越搓越小,一边搓一边往里面吐口水,最后搓成龙眼大的一个珠子,再被他扯开分成三份,揉搓成三个小药丸。
“咱们先离开这里。”芝仙带齐承基飞上地面,让齐承基在这里等着,先跳进中央的碧蚕坑里。他是万载灵药,蚕虫们嗅见味道,蜂蛹扑过来要吃掉他,俱被他用来护身的一圈白光挡住。芝仙单独抓来一条碧蚕,掰开他的口器,掏出一枚药丸投进去给他吃了,然后扔回碧蚕堆里,再跳到隔壁蜈蚣坑里如法炮制。
最终剩下一枚,芝仙递到齐承基面前:“吃了。”
“吃了?”齐承基刚刚看着他用一条蜈蚣搓出来的,现在要他再吃回去?
“嗯,快吃了,外面已经打起来了,这东西大补,你这手所中的毒太深,虽然得到了救治,但手法不行,时间也太长,亏了精血,就算日后接上,经络也不能通顺,只是不碍观瞻罢了,你把这东西吃了,等拿到手臂,重新接上还能完好如初。”
“好,我吃!”齐承基闭着眼睛被药丸扔进嘴里吞了,然后心急火燎地问,“小师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也是刚到,我和小石生用地遁之法进来,我们寻思先去毁了老妖那些厉害的蛊虫,正好遇见那个人押你过来,就来把你救了。我们在外面山脚下遇着文瑾了,他说把你弄丢了,身上还带着你的断臂,我这就带你出去将手臂接上。”
芝仙由傅则阳指点,修习血神经和乙木仙法,他本是草木精灵,如今在乙木道法的修炼上,不次于当年的桑仙姥,只是没有经过甲乙木双修合炼,成就不死之身罢了,木能克土,钻地穿土,都不在话下。
至于石生本就是感石脉精气受孕,在泥土岩石之间穿行,就跟鱼儿游在水里差不多。
芝仙带着齐承基刚刚离开,就有两名弟子被绿袍老祖派来查看情况,见左边的蝎子坑里所有双尾天蝎都成了灰尘,另外两个坑里的虫子不断蠕动,像潮水一样翻涌澎湃,而且已经涨满快要溢出地面了。
两人搞不清楚状况,各自取出一面专门治蛊的修罗幡,晃动之间,调动蛊虫,哪知道今天的蛊虫竟然不听他们俩的指挥,不管怎么摇幡念咒,那些虫子仍然在鼓动膨胀。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刚对视一眼,蛊坑便“砰”地一声炸裂开来,蛊虫如雨般漫天飞舞,其中有两只最为恐怖,一条是碧绿色的蚕虫,竟然长到了两米多长,通体长满碧绿色的鳞片,背后生出六只蜻蜓似的翅膀,急速扇动舞出一团绿光,将自己包裹进去。
另一只是青褐色的大蜈蚣,这蜈蚣不是从蛊坑里面飞出来,而是半截身子从地下钻出来的,好似一条地龙出土,数百根尖脚比人的大腿都粗,对准一个百蛮山弟子抱住,那人躲闪不及,被许多利刃般的尖脚从左右两侧刺入身体,穿透躯干,鲜血淋漓,举到空中,张开大口现将脑袋咬掉咀嚼,几口吞咽下去,再吃身子。
那只碧蚕也咬死了余下那人,其余小虫蜂拥扑上,顷刻之间将人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在两个王者的带领下如潮水般沿着洞口向外飞去,遇着一切活物都在数秒之间吃完!
芝仙用乙木神光罩住自己和齐承基,遁入地下往外走,到了洞外,见着古神鸠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洞门不远处的一株千年枯树上面,左右横生的枯枝上吊了十多具尸体,全都是绿袍老祖的徒众,他们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条腿,有的干脆连脑袋都没有了,少胳膊的基本上都是绿袍老祖造成的旧伤,剩下的是被蛊虫反噬啃食的。
古神鸠只杀人不吃人,一来是傅则阳多年耳提面命的调教,二来是他自己也觉得新鲜的人肉不好吃,远不如在地下沤了几百数千年的僵尸味道好,他就喜欢尸鬼身上那种霉味。
他当年两次败在绿袍老祖手里,而且败得都很惨,痛苦万分。这让他一直憋着股劲,这些年勤修苦练,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来百蛮山一雪前耻!
今天,他堵了百蛮山的大门,但凡迈出洞口十步之外的,他都把他们杀死,然后挂在树上,用这种方法疏泄他攒了许多年的怨恨!
绿袍老祖弟子里为首的几位,都站在二层洞口,隐在里面不断飘出来的绿色烟雾之中。他的大弟子叫辛辰子,就是带齐承基回来的那个独臂人,还有那个唐石,以及随引、梅鹿子四人,对着古神鸠指指点点,正在对话。
虽然是面对面说话,又是隐在烟雾之中,仍然以传音之法,只他们四个人的小群组里面能够互相听见,旁人第五个哪怕站在旁边,也只能见他们嘴巴动弹,听不见声音。
唐石说:“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了,师弟们死地二十多个,再不动手,师父要责怪。”
辛辰子看着古神鸠,悠悠地说:“那是数千年前的上古洪荒猛禽,据说当年云贵地区生有很多,后来渐渐绝种,普天之下只剩下这么一只,连师父也奈何他不得,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唐师弟又有什么对策可以说出来,咱们大家群策群力。”
唐石沉吟片刻,忽地森然问:“今日外敌入侵,百蛮山看似劫数临头,你们早都已经打定别的心思,想要背叛师父,另投旁人了是不是?”
三人沉默,最后随引开口:“唐师兄你也不能那么说,虽然师父自从上次从黄山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他只吃外人的心脏,这回连我们自己跟随他几十年的弟子也吃起来了,还吃了我一根手指。”他抬起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晃了晃,“但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师父,传授过我们道法。我们并无背叛之意,只是外面那只大鸟实在太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为今之计,要么由师父亲自出手,要么获得师父准许,出洞百毒金蚕蛊方能将其消灭,不然的话,咱们上去也是送死,您说呢?”
唐石缓缓点头:“不错,我们都不是这大鸟的对手。”他看着神骏嚣张的古神鸠,心中羡慕不已:要是这鸟是咱们百蛮山的该多好!
随引说:“所以咱们得有一个人去请师父允许咱们发动金蚕蛊才行,我们都在师父面前有过错处,唯有唐师兄可担此重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