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则阳在大光明宫与教内高层推算未来情势。
但凡算卦占卜者,推算别人再如何准确,推算自己都会颠三倒四,十卦九不灵,就连宋时独创梅花易,编写皇极经世书的易学大家邵康节,一旦牵扯到自身也很容易出错。
皆因占卜者自己身在局中,从卦象上所知所得,都会影响未来走势,成了变数之一。定数不改,变数多了,就很难解局。
其次,这次光明大劫,参与的都是当世绝顶高手,更会影响整个世界未来三教气运消长,亿万生灵命运走向,整个世界,所有生灵,尽在局中。
甚至不止此界,连仙界、魔界、冥界亦同受影响,这一场仙魔大战,不知会有多少本该飞升仙界、飞升魔界的仙魔会身死跌落地府,也不知会有多少原本无缘缘飞升的人得以存活,更不知道有多少魔头会被召唤勾引下界,影响极为深远。
此时便是仙界的天仙、魔界的天魔、地府的冥君,亦无法得知此战的结局。
众人各施其能,推来算去,也只能知晓个大概,主要是推算对方都有谁会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样的时机赶到。
“天蒙和尚,白眉和尚,芬陀老尼,他们都不会来吗?”
诸位魔君看着自己的推算感知出来的结果,满脸意外,不敢相信。
“佛门僧尼,外表老实,内里奸诈。”红莲法王说,“他们以不打诳语自居自傲,实则嘴上说的,手里写的,尽是诳语!他们必是设法拨乱天数,以佛光幻化假象,让我们得出这个结果,到时候趁我们没有防备之际,突然出现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大家有表示赞同的,也有人沉默不语。
傅则阳说:“我们跟佛教日后尚有一场关乎天下气运的斗法,他们叫万佛阵。我虽然总摄三教玄门正法,但我所参修的功法,以血神经最让人惴惴,又先截取魔道气运,教中首脑,多数都是原来的魔教中人,因此他们将我们判定为魔道,光明神教是为魔教。这次光明大劫,被他们定义为,继黄山第一次斗剑,红莲峰小雷音寺第二次斗剑之后的第三次正邪斗剑,他们是正,我们是邪。”
对于他这个说法,大家都不以为然,如火灵神君、邓八姑等几个,则冷哼表示不屑。
傅则阳继续说:“我跟佛门有默契,不然优昙不会给我龙象般若经,尊胜也不会被我一劝既入涅槃,他们会用自己的方法对付咱们,这次光明顶之战,除了跟伽因有直接关系的少数几位,其余佛门中人都不会参加。”
大家对他这位教主还是很信服的,闻言也都点头相信。
佛门不来,少了好些敌手,尤其佛魔互克,生死相搏,很容易吃亏,他们不来,让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情势仍然不容乐观,对方的圣姑伽音佛道兼修,亦曾参修过魔道大法,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在幻波池坐死关,谁也不知道她已经修炼到什么地步了,再差也不会弱于四大护教法王太多,当年她就只比红莲法王稍弱一线,把铲除红莲视作生命中的第一要务,并且因他发下了,要扫荡群魔的誓言。
其次,那位心如老尼,曾经在旁门中时,就跟大荒二老,尸毗老人等被李静虚赞称为宇宙六怪,修佛以后实力突飞猛进,虽然已经数百年未曾正是出过手,但如九烈神君提起来她来,仍然心有余悸,满脸担心,这老尼姑的实力比之伽因只强不弱,甚至超出一个层级。
再次就是严媖姆,严媖姆跟李静虚都是可以飞升的金仙,她在人间的尘缘牵挂比李静虚更少,论其实力境界早该飞升了,如果这次光明神教战败,战后不久,估计她就要肉身成圣,飞升天界,论及实力,跟心如差相仿佛,只强不弱。
还有卢妪、乙休、易周等许多帮忙散仙,六大派也有许多高手,蜂拥而至势不可挡。
除了这些正主,还有巨木神君、沙神童子等几个厉害的仇敌会来乘火打劫。
提起巨木神君,鸠盘婆提议道:“他是青帝之子,天仙血统,在仙界出生修道,先天上远胜于我们,又是金仙之体,何苦凭白竖此大敌?好孩子,不若你把那天木神针还给他,化解了仇怨,没准还能拉拢到一位金仙高人。”
不待石生说话,傅则阳一口否决:“金仙岂是能够拉拢的?正如你所说,他是上界谪仙,东帝嫡子,何等骄傲?下界中人,哪怕即将飞升的金仙,如极乐真人那般,也未必能够入得了他的法眼。枯竹道友在无踪岭,这么多年来受过他多少气来?他是杀不得枯竹道友,也驱逐不了,只能容忍,平时两边龃龉无数,不然枯竹道友焉能助石生炼他法宝?况且,如今六大派与我们是气运之争,我光明教大势已成,他们生怕我哪天率众横扫天下,毁了他们的道场,杀光他们的徒众,将此界彻底魔化,哪怕我再如何表态,他们再如何明了,也不能跟我们和平共处,不止正教,其他邪魔之类也容不下我们。他们能够相信我,却相信不了魔,他们也认为我们迟早都会为异域天魔所掌控……此战光明顶回来很多敌人,甚至许多事先毫无征兆,预料之外的敌人,我们退无可退,只有戮力向前。此战之后,我们若能取胜,便继截取魔道气运之后,再度截取玄门气运,到那时候我们当中,会有很多玄门真仙。”
众人听完,纷纷表示决心:“必与敌人决一死战!”
赤尸神君提议:“昆仑派就在左近,不若先下手为强,咱们这就杀去天墉城,给他们以雷霆一击,先灭一派!”
傅则阳摇头:“我也想过把仗打到对方家里去,但这次敌我双方都有极善前知的高人,做什么都很难瞒得过对方,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济于事,只在边角地方尚有机可乘。”
傅则阳将自在神光化作龙象大光明云笼罩在光明顶上空,此宝最初是燃脂头陀的香云宝盖,本就是功德至宝,傅则阳仗之在北极整治天灾,积修功德加以祭炼,化作自在神光,如今炼成大光明云,融合了佛、道、魔三教神通,妙用无穷,施展开来,共笼罩千里方圆,在光明顶上空,有如伞盖,散发无穷光明,照得半空之中,金光布满,祥云缭绕,里面隐隐有神龙争抢日月,巨象舞动乾坤之影。
他又率领五行旗在距离地面万丈的地方,布下三万六千张魔网,四周堆满十万八千座魔障,魔网遮天,可大可小,魔障如山,连绵不绝,俱都隐形敛迹,让人无法察觉,一旦闯入,便生妙用,除非绝顶高手,否则必被擒住。
傅则阳分派众人:“我虽然留出从山下上来的大路,敌方高人必不肯走,肯定要硬破魔网魔障闯进来,以显示自己的神通,因此我此重布置并非真正用来应敌,还要有人专门防守。”他叫宝相夫人率领青木旗守东方,尚和阳率领赤火旗守南方,岳韫率领锐金旗守西方,鸠盘婆率领洪水旗守北方,尸毗老人率领厚土旗在明光崖上居中策应。
他又把双使四方聚到一起:“敌人虽然势大,但并非无懈可击,其各有破绽,此战当不计较一招一式之得失,须得攻心为上!”他又给六人分别指派了针对性的任务。
转眼间到了这一年的夏至,傅则阳算得敌人即将到来,便派弟子将山下云路打开,在大门前面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客人。
将近正午,果然来了一行人,共二十余位,有男有女,年纪俱都很轻,竟都是峨眉派的小辈弟子,为首的少女一身紫衣劲装,身材挺拔,面容冷峻如刀,乍一看,还以为是人间行走江湖的女侠客。
到了山门前面,递上拜帖,石生将他们引上光明顶见傅则阳。
傅则阳对李英琼印象不错,将他们让入殿中奉茶。
李英琼看着傅则阳,目光中的情感有点复杂,傅则阳曾经是她心目中的男神,那时候她还在跟父亲闯荡江湖,江湖上灾民遍地,妖鬼横行,到处都流传着光明教,以及光明教主的传说,傅则阳手下的护法所创的九阳真经曾经是父亲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籍。
后来加入了峨眉派,她依旧不断能听到关于傅则阳的传说,哪怕自己已经入了道门,修炼仙法,可以跟过去不敢相信的神仙一样飞天遁地,出入青冥,但依然还是要仰望这个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她第一次见着傅则阳,是红莲魔教覆灭的时候,傅则阳神兵天降般,挥手之间破了魔法,赶走穷凶极恶的红发老祖。
她,其实不想跟傅则阳为敌。
放下茶杯,李英琼向傅则阳说:“多谢前辈款待,晚辈深感盛情。前辈为一教之主,得道数百年,神通广大,以晚辈微末之力,本不敢放肆,不过这次受幻波池圣姑伽因前辈所托,特来赴昔年南海之约,斗胆与前辈分个高下!”
坐在主位首座的金须奴不高兴了:“伽因难道是怕了家师,派你一个小女孩来送死,是笃定了家师仁慈,不屑于取小辈性命?”
客位上李洪大声说:“邪魔外道,有甚道行?要杀光你们这群邪魔何用得着圣姑他老人家出手?我们这些人就将你们荡灭剿尽了!”
主位那边傅则阳的弟子面上不动声色,各自做好准备,只要傅则阳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即发动血影神光,化作条条血影,向客座上的峨眉派弟子身上扑去,己方虽然只有四个人,亦有把握在十息之内解决战斗。
这时,石生起身:“师父,既然李道友代替圣姑来赴约,您是长辈,不宜与他动手,还是由弟子代师出战,与她见个高低。”
李英琼看了看他,正色道:“我知道傅教主指定的接班人,光明教未来的二代教主,也知道你已经炼成了血影子。不过我有白眉禅师所赐牟尼定珠,并不怕你,前两年又在北海得到了三朵紫青兜率真火,寄托第二元神,更得了圣姑两甲子功力传授,另有厉害法宝,早已经不复当日你在幻波池见到的情景。我当年犯错,为师父训诫,紫郢剑已经不再轻出,一旦出匣,绝不会手下留情,你是否代师出战,可要考虑清楚。”
这时金须奴起身:“师父,还是让我代替师弟出站吧!”
初凤也起身请战,唯独芝仙浑不在意,把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对方诸人身上扫来扫去。
石生面对李英琼,非常严肃地说:“我也知道你是齐真人指定的衣钵传人,峨眉派未来的掌门,我也知道你已经炼成身外化身,不过我也有至宝护身,并不怕你,去年又在金石峡得了三朵紫青兜率真火,亦寄托第二元神,练就身外化身,更得了尸毗老人所赐十二神魔。我自从血影神功大成之后,南明离火剑也不轻用,但若用时,也断乎不会手下留情。”他转身向傅则阳躬身请战,“师父,请容许徒儿带您与李道友一战!”
金须奴和初凤还要争,傅则阳作出决定:“就由石生替我与英琼打一场吧。”
李英琼身边癞姑抢声道:“那咱们可得事先说好,李师妹代替圣姑,石道友代替傅教主,他们两人今日一站,便如同圣姑跟傅教主决战一般,若是李师妹胜了石道友,便如圣姑胜了傅教主一样,你身为一教之主,可不能反悔耍赖,或是在亲自下场动手,或是另派弟子车轮战。”说完以后,觉得这样有点显得弱了气势,又赶紧说道,“我们李师妹今天就是来斗你的,就算你亲自上,我们也不惧!”
傅则阳点头:“就是这样,若石生败了,形同我败于陈道友,当在这殿前,逆运血影神功自戕,形神俱丧!”
“好!”癞姑拍手道,“正该如此。我们来时,圣姑也嘱咐了,若是李师妹败了,她便生生世世,永为魔扰,每一世都不得好死,再不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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