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坊则是一个连通的长棚,不过这长棚可比沈家的正规的多了,原木为柱,涂着朱漆,上面盖着青瓦,里面凉风习习,在前面还有一拍水缸。
水缸是用来防火用的,而这样的长棚实际是按照做弓的生产工艺要求做的,开元弓怕水、怕潮,干燥过后的朱涛洗水后弓力会大减,牛筋弦吸水后也怕崩裂,实际上北方卫所里的士兵在夏、冬两季一般都把弓放在炊灶上。而制弓在秋天也是这个道理,秋天天干物燥。
沈清平父子四人来到弓坊时赵老六、万三、孙四方、钱震川等一家子已经到了,一个月最起码要见十天,熟悉的像自家人,因此见面也只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不过脸色都不太好,毕竟谁也不想到这里做工。
放下工具之后,沈清平便跟着沈QH、沈清河一起去领材料,之所以三个人去,是因为在弓坊每天的工作是有定量的,而且量还非常大,每人每天要做五张弓!
看着数量不大,实际上从竹胎粗胚的削制,再到打孔,定中,上弓弣,再到削制、打磨弓弭,勒弓上弦,这既需要技术更需要时间,特别是打磨浪费时间。
而这里面最大的技术是上弓弣,勒弓,同样的竹胎可以勒成四十石、五十石、六十石、七十石的弓,但你勒不好,弓渊的弧度过大或者过小就不能达标——左军都督府对弓的要求是必须勒成六十石以上的强弓。
这也是沈家父子必须亲自来的缘故,平常的出工,匠户如果不来,可以花银子请人代替,但弓坊却行不通,一是因为会做弓的少;二是不熟练做不车来。实际上由于匠户贫寒,很少有人花银子请工,毕竟这样做还要给里头、管事之类的孝敬些。
当然如果技术熟练,做完当天的活,在里头验收完毕后,也可以早走。
库房是五排高大的青砖房,每个房间前面都坐着一个皂衣的管事和跨刀的士兵,管事拿着小毛笔记录着匠人所领的材料。士兵则昂首而立。
做工的材料有竹胎,牛角、牛筋,桑榆木或者檀木,分在还几个房间,沈清平和沈清海、沈清河三个分别去领,按照沈清海的安排,沈清平去拿牛筋、牛角。
领回来之后,沈QH和沈清河已经领来了弓胎,正在用小刀削制,弓胎的厚薄直接影响到弓力的大小,是个技术活,沈清平有自知之明,没有伸手,而是拿起一张沈大柱削好的弓,在中间位置量了一下,拿起一块木锯和榆木,开始截木。
而这时赵老六和钱震川一边削着竹胎,一边围了过来,随后,钱震川黑酱脸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对着沈大柱笑道:“沈大哥,听你家山娃子说,他在城里拉人很赚钱,我家那小子也十三四了,平时没个营生,又不想学我这手艺,你看能不能也给我家做辆,让他和三娃一起干。”
钱震川说话之间,赵老六脸上带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大柱。
出于小农小户固有的思维,沈大柱并不想把这独门生意让出去,但他心底善良,推己及人,也知道这贫穷的苦,因此他犹犹豫豫的看了沈清平一眼。
沈清平懂得沈大柱的意思,但京城那么多人,岂是一两个人能够拉得了的,而且出租这种生意是这样,出租车越多,用的人也越多,不过这车的专卖权已经交给四方车行了,想了下,沈清平笑道:“不瞒钱大哥,这拉车却很是赚钱,能赚多少想必你也听山娃儿说了,但这车已经被虞东家包了,这样吧,回头我去给虞东家说说,让他便宜些卖给你们。”
钱震川是听他儿子虎子说的,虎子对他说山娃向他显摆拉车一天能赚五六两银子,一天五六两对普通匠户们来说你绝对是天文数字!而钱震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更没想到沈清平居然愿意帮忙,他立刻激动地啧了啧厚厚的嘴唇,喜笑颜开的说道:“五哥,真是多谢你了!那个你这木头锯的不行,让我来吧!”
而赵老六也凑了上来,脸上带着些腆笑道:“五哥儿,你也帮俺说说,俺家二蛋也在家闲着没什么事?”
沈清平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作坊外的走廊里突然有人‘咳、咳’了两声。沈清平转头一看只见外面正站着一个绿袍官员,白白净净的圆脸,小眼,下颌稀疏的几根胡子,和虞世扬长相相似,只是年纪大了些,额头上有些皱纹。
“虞大人。”“虞大人。”……
见此,众人纷纷抱拳大招呼,沈清平也不例外,而虞世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背在身后的手向沈清平招了招。
“虞大人何事?”到了走廊,沈清平拱了拱手,行了个拜揖礼问道。
“我已经和李管事说了,你两个侄儿明天可以不去幼院了。”
虞世昌微笑着说道,但紧接着脸色一整,带着点疑惑问道:“你是不是得罪王德泉了。”他是从同僚的闲谈里听到这个消息的,说沈家的小子得罪了王德泉,王德泉要不他弄到辽阳去,其实同僚也很是知道虞世昌和沈家的关系,故意说给他听,提醒他一下的。而沈家确实和虞家利益相关,特别是现在,所以虞世昌才来探寻一下。
“是呀……怎么?”见此,沈清平微微一呆,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虞世昌听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怪不得他要把你送到辽东,毕竟年轻啊,不知天高地厚!”
而沈大柱一直是注意着虞世界昌和沈清平的,手上削竹的速度都慢了,听到虞世昌的话,他直接呆了呆,下一刻几步就窜到了虞世昌的身边,‘噗通’一声跪倒,嘶哑的喊道:“虞大人,你可一定要帮帮五哥呀。”
已经因此死了一个儿子,心里再也不想因此而再死一个,再也不想承受丧子之痛,所以沈大柱才会如此激动。
而虞世昌却急忙把沈大柱拉了起来,苦笑道:“那册子已经呈到王经历那里去了,我说不上话呀!”
经历是从五品的官员,他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哪里能够的着,而即使够的着,这得需要多少银子!关键是王经历王启先性格严峻公正,很难最这种徇私的事!也不会管这种小事,去了只是自讨没趣而已。
最为关键的是王德泉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押送的人本来就是要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