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千军万马突发,众人一下子从沉浸中惊醒,随即都把目光投向了声音来源之处,即使是宫剪眉也是如此,生长在灯红酒绿、温柔之乡,她还没听到过这种带着杀气的洪钟大吕之音。
然后,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洪冲山气贯长河的英武模样,这副模样却与他们偏偏儒雅的身姿完全不同,感觉上有些像外物入侵。
“怎么来了个粗鄙武夫……真是有辱斯文”见此众士子暗暗皱眉,即使是宫剪眉也是如此。
而人群中邵一鸣转头之际也看到沈清平和洪冲山,“他们怎么也来了?娘的,还敢到这里附庸风雅,嘿嘿,真是好时机,正好让我出出气。”想着邵一鸣走出来故意对着沈清平和洪冲山拱了拱手,然后故意大声说道:“这不是宁前火器营的沈将军和好将军吗,怎么来这儿了,啧啧,这曲儿可不是驴嘶马叫,你们能听懂吗?”
听此众士子杭然大悟,原来两人是来附庸风雅的,随即脸上都付出了似笑非笑的讥笑,他们感觉洪冲山好而沈清平本来就不该来此,特别是洪冲山粗言粗语,好比一群白鹤中出了一头熊,扰了他们的兴致。
沈清平闻言立刻大怒,而洪冲山性格暴躁,早已怒道:“酸儒,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罢形如奔雷,提着拳头就要打。
而邵一鸣往人群里一撤,同时讥笑道:“众位兄台看看,如此粗鄙武夫,不通诗书礼乐,只知提拳打人,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如此粗鲁,真是有辱斯文!”
洪冲山一听,怒气更增,紧握着沙包般的拳头便向邵一鸣奔去,如此被辱,沈清平心里也是怒火中烧,也不阻拦,心中想着要是出了事,大不了去找徐光启周旋。
看洪冲山势如猛虎,众士子有些惊怕,一边躲避,一边指责:“真是粗鲁,”“有辱斯文!”“天下附庸风雅这多矣。”“把他送衙门去。”“扰我兴致。”……
眼看人群乱成一团,周顺昌和惠世扬站了起来,周顺昌性格骨鲠,走上前一拦,随后把脸一沉,喝道:“放肆,还不快住手。”
他官威凛凛,倒令洪冲山一愣,但随即怒道:“酸儒欺人太甚……”
当着和尚骂秃子,洪冲山这话说的周顺昌眉头一皱,但随后他就截断了洪冲山的话:“此地原非汝等能来之地,你们退下吧。”
周顺昌性子骨鲠,所以直话直说,他话里倒也没有看不起沈清平和洪冲山的意思,只是在儒家为主的世界里,觉得洪冲山这样的武者和这里气氛确实格格不入,所以想撵他俩走,一来息事宁人;二来不影响下面的歌舞。
但是这话一出,洪冲山和沈清平两人都是勃然色变,沈清平怒火再也难以忍耐,心中傲气也被激发,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大人此言差矣,难道我等武者就不配听曲了吗?”
而洪冲山也在旁边怒道:“难道只有你们这等酸儒才配听曲,老子可也是花了银子的!”
他一句一个酸儒,骂的中士子眼皮直跳,周顺昌年纪大些,还能忍受,而惠世扬年轻些,禁不住怒道:“嘴巴干净点,说谁是酸儒呢!不通曲艺你们来着捣什么乱!”
说着又想起了邵一鸣所说的沈清平授课的事情,他和邵一鸣倒是交好,不仅微微撇了撇嘴,对着沈清平说道:“你当曲艺是什么,六艺之一,可不是什么西学鬼画符的东西。”
说着又上上下下的瞧了沈清平一眼,嘴唇微微下撇,鄙视道:“蛮夷之技,也敢登堂而授,真是贻笑大方!”
此时沈清平在洪冲山的心里地位极高,哪里容得下惠世扬这般侮辱,“酸儒看老子把打死你!”说着一伸手就把惠世扬抓了过来,抡起拳头就要打。
“放肆!匹夫胆敢乱叫!”“放肆!匹夫还不住手!”“放肆!真是有辱斯文!”……
听此众士子纷纷惊乱着、指责着,即使周顺昌和刘宗周也不例外——他们也是被洪冲山一句一个酸儒骂极了。
而此时沈清平心里怒火更炽,但他却不愿洪冲山因此范险,殴打官员可是重罪,特别是殴打文官,并且是犯了众怒的情况下,因此他急忙拉住了洪冲山,然后一抬步站在了洪冲山的前面,随后,冷冷的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此时沈清平已经打算离去,但离去前这肚子气是要发作出去的,窝窝囊囊的要憋到几时!而且他也不想让洪冲山受委屈。
而这时周顺昌‘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有何言,还不速速离去。”周顺昌也生气了,语气里带着明显得怒气。
沈清平并不理会周顺昌话里的驱赶之意,而是环视了一周,才说道:“本将军说的是在座的都是酸儒!井底观天的酸儒,而且全部都是!”
全场一静。下一刻……“混账!”“竖子!”“粗鄙!”……指责声排山倒海般像沈清平涌来。而站在高台上宫剪眉的一双明目蓦地一睁,白纱后的樱唇不由自主的张开了!
“兄弟给力!”
洪冲山心里狂啸着,狠狠的握住了拳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有人感动沈清平一下,他就上去锤他娘的,而就在这时,刘宗周走了过来,随意对着沈清平过了下手,说道:“不知将军为何有此言?为何我等坐井观天?”
刘宗周儒家泰斗级大师,开创嶯山一派,明末黄宗羲、张履祥等思想家都出自这一派,其学说具有一定的进步性,实际上他对中华传统文明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但就儒家学说的造诣而论,徐光启也比不上他,因此,见他出来说话,所有的士子都噤了声。
沈清平不认识刘宗周,而且即使认识也不会想让,因为这牵扯到了西学,他要趁机让他们睁睁眼睛,因此冷冷笑道:“蛮夷之学就没有可取之处吗,在下精通西学,道德文章不敢说,但却知这西学之曲艺却要比我大明高出许多,盲目自大,不是坐井观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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