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旭日东升,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洒落江城。
这时候,一个庞大的车队就从空旷的人民广场启程了。
车队有数百个灵车组成,每个灵车上都有一具遇难者的尸体。
整个车队一片素白,走在前方的祈光人一身白色长袍,手持一种造型奇异的布幔,走在中央的遇难者家属披麻戴孝,旧习俗与新风貌很和谐的联系在一起,让人觉得并不突兀。
灵车位于遇难者家属的后方,由上千名教廷的神职人员驾驶,而在灵车后,是数以万计的信众。
这些信众都是自发聚集,有光明教廷原来的教民和眷属,登记在册的。
也有自愿加入的普通市民,而且,数量上还占绝对多数。
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招摇过市,横穿整个旧城,途径曾经的战场废墟,引得万人空巷。
数百万市民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在这个时间,自发的站在街道两侧。
队伍走的寂静,一丝声响也无,所到之处更是一片坦途,路面上除了他们,再没有任何行人和车流。
“以前我们活着!”
突然,一个嘹亮的声音在队伍最前方响了起来,没有用任何扩音设备,去让声音出现在一个很大的范围之内,呢喃在每个人的耳边。
“不过是‘行尸走肉’!”
“我们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没有信念,只能物欲充斥我们的内心,让金钱、名利和权势决定我们的所有!”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辈辈,一代代,始终这样循环往复。”
“以前我们死了!”
“是真的死了,尘归尘,土归土,生前的一切都逃不过一杯黄土。”
“现在不同了!”
“我们有了信仰,有了光明,有了主!”
“现在我们活着,将不再迷茫,不再孤独,不再软弱,不再恐惧,我们有了指引前进的灯塔,有了驱散黑暗、恐惧、堕落、罪恶的太阳,我们活在光明之下,任何邪祟、污秽、肮脏和堕落的东西都无法伤害到我们。”
“因为光明,世界将变得纯净,人性将得到升华,主说:一切灾难、罪恶、邪恶和堕落,都是因为人性中的贪欲所造成的,每个人都应该警醒,并进行一场自我升华和洁净的修行,与人性中这些罪恶因子作最坚决的斗争!”
“主说:战胜敌人,首先要战胜自我!”
“主说:光明之修行就是信仰之纯净,信众啊,你要时刻牢记,你要在这持续一生的修行中不断向我靠近。”
“主说:凡是靠近的人,生前不会孤独,死后不会无依,必将远离一切灾难,必将得到幸福。你的灵魂最终将在光之神国与我欢聚!”
游行的队伍中,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小身影,抬起她那张泪痕未干的脸,天真的问身边的母亲:“妈妈,爸爸没有死,而是去了光明女神的神国,对不对!?”
少妇哽咽,泪水像雨点似的从脸上滑落,不断点头,说:“对,对,爸爸没有死,只是去了光明女神的神国,没有死。”
小姑娘闻言笑了起来,朝阳下,这笑容有着摄人心魄的耀眼和美丽,“那就好,爸爸只是去了神国,将来我们一家人还能团聚对不对!?”
少妇捂住嘴巴,已经不能发声,只能点头不已。
“那……妈妈,我们要从现在开始修行才对呀,不然就不能进入女神的神国了,就不能与爸爸团聚了。”
“好,说的好!”,身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闻言赞道,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失去亲人后的悲伤,反而有一种很刺眼和陌生的东西,这东西让她精神焕发,让她的双眼亮的出奇,“不过小姑娘,这种功利性的想法是不对的,信仰应该是无条件的,而不应该是交换,不过你还小,有这份心气和觉悟已经很不错了。”
小姑娘一看就知道不喜欢这个人,秀气的眉头皱起,像是要反驳什么。
少妇大惊,连忙将小姑娘揽入怀中,对中年妇女讨好的笑道:“姐妹,我们一定铭记您的教诲!”
中年妇女满意点头,又伸手温和的在小姑娘的头顶拍了拍,一转身,又去“巡视”其他遇难者的家眷了。
“囡囡,以后不要乱说话知不知道!”
“妈妈,囡囡没有乱说话,囡囡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才不能轻易的说出来啊!”
“可是女神教导我们……”
“……真话要对女神说,不能对其他人说。”
“妈妈是说在祈祷的时候说,对不对!”
“对,答应妈妈,真话只在祈祷的时候对女神说,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好不好!”
“好,囡囡记住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在这正在进行中的浩大主旋律中,连个节拍和杂音都不是。
“主说:光明之修行就是信仰之纯净,信众啊,你要时刻牢记,你要在这持续一生的修行中不断向我靠近。”
“主说:凡是靠近的人,生前不会孤独,死后不会无依,必将远离一切灾难,必将得到幸福。你的灵魂最终将在光之神国与我欢聚!”
刚开始只有一个声音,现在已经变成所有祈光人和神职人员的合鸣,并逐渐成为回荡在城市上空的颂词,一路前进,一路深入,一路震撼人心。
沿途所至,一片沉默、静谧和肃立的身影。
要是以前,杂音早就四起了。
现代都市,现代文明,现代的男女,沉淀和积累,见识和认识的太多太多了,唯有一样东西不存在人们心中,那就是对冥冥之中的某种敬畏。
特别是在这个国度。
但现在不同了。
即使有质疑,有不赞同,有异议,也不会再说出来了,他们已经知道敬畏,已经知道冥冥之中的存在,有异议也会“尊重”,有排斥也会下意识的肃立。
就像刚才那位少妇对女儿说的,“真话”不能随便讲,要在合适的场合,讲给合适的人听。
送灵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除了旧城,来到北郊的一块早就选好的墓地。
墓地已经被净化过了,并由安抚者长期看守,作为城市的第一块公共墓地,直到今天才正式启用。
李蕈代表安抚者教团接受了这批亡者,并第一次在公众的视线下,在万众的瞩目中,履行了本途径应有的仪式和权威。
“妈妈,为什么不是光明女神的墓地,为什么啊!”
“囡囡,别说话,别说话!”
“可妈妈,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你爸爸不是信徒啊!”
“不,不,女神不是这样讲的,你们都错了,我要找祭祀,我要……呜呜!”
李蕈注意到遇难家属中的这个小姑娘,在自己母亲怀里挣扎,可她并没有在意,而是庄重的主持着仪式,将数百位亡者迎入墓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