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跃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他就这样选择了,不光是为了秦岭,也是为了自己的内心安宁。
他当然可以选择像原著中一样去当兵、提干、当排长连长营长,在部队里面经历漫长的蛰伏,然后再去下海折腾,走上人生巅峰。
但这真是他要的吗?真的就这样丢开秦岭,丢开郑桐、李奎勇,丢开知青点的大家,丢开生产队的社员吗?
钟跃民可以有无数个理由去解释他的离开,大家也都会理解他,但是自己的内心呢?
“即使你拥有人人羡慕的容貌,博览群书的才学,挥之不尽的财富,也不能证明你的强大,因为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这句话是写明朝那些事儿的当年明月说的,但是钟跃民到了这辈子才体会到这句话。
插队的生活,是对他的磨炼,他已经从一个自以为读了点书的愤青,变成了一个内心强大的战士。
他可以看清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的路,他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水利厅组织了十支淤地坝建设工作队奔赴各个县市,这些工作队又分散成更多的小分队前往各个公社、乡镇。
钟跃民本以为自己是跟着罗锦兰的小分队,没想到县里,却被任命为另一个小分队的队长,独立负责一个水利项目。
小分队另外还有两名队员,一个叫李军,是刚从水利学校毕业分配到厅里的,另一个是叫何晓敏,也是水利学校的学生,算是到项目上面来实习。
这时候大部分的大中专学校都停止招生,但是水利工程不是随便找两个人就可以干的,因而水利厅内部办了一个水利学校,专门培养水利技术人才。
李军和何晓敏都算是老实孩子,组织上安排钟跃民当小队长,他们就跟在钟跃民身后,等他安排。
“我叫钟跃民,之前是靖边县土城公社石川村第五生产队的生产队长,现在是咱们小分队的队长,咱们之后这段时间就一起工作了,希望合作愉快。”钟跃民看着他的两个队员,自我介绍了一下。
“哦!”李军戴着眼睛,镜片特别厚,背着被子,手上领着网兜,显得有些木讷,等钟跃民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我叫李军,刚从水利学校毕业,都听您安排。”
何晓敏则活泼一些,“钟队长好,我叫何晓敏,也是水利学校的,明年毕业。”
“好,咱们这样就算是认识了。村里派车来接了,咱们赶紧出发吧。”钟跃民说着就带着他们上了老乡的车。
不远处就是罗锦兰带的小分队,他们要去另外一个公社,钟跃民看了她一眼,她却始终在忙碌。
自从那天钟跃民选择放弃当兵之后,罗锦兰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话,钟跃民甚至猜想,这次独立带队也是罗锦兰要求的。
这一路上,钟跃民都在默默地看着沿路的风景,这里山坡都被修成了梯田,和石川村有很大的区别。
“老乡,这高处的田地咋浇水咧?”钟跃民学着陕北话问道。
“大多数靠人力挑水哩。”拉车的老乡穿着羊皮袄,戴着白毛巾,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纵横。
“那要费多大力气啊?”何晓敏惊叹道。
“没的法子,干旱的时候全村都上阵挑水,总不能看着庄稼旱死,能浇多少是多少。”老乡道。
何晓敏问:“所有的梯田都要这样吗?”
“也不是,要是大山边上的梯田可以修水库,把山涧里的水存储起来,可以给梯田灌溉。”李军回答道,倒是知道不少。
“那咱们修的淤地坝就是为了帮农民伯伯把水存储起来吧?”何晓敏问道。
“对,咱们修的淤地坝也是为了拦沙蓄水。”李军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学校发了那本淤地坝的书你没有看吗?”
“看了!”何晓敏声音又小了下来:“就是还没看完。”
“那你可要加油了,咱们去帮老乡建坝,你书总要看完。”李军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提给何晓敏。
何晓敏撅着嘴拒绝道:“不用,我也带了。”
钟跃民躺在车上,头底下枕着铺盖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心想这个李军情商太低,说话也太直了。
何晓敏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书来,看着还蛮新的,翻开书看了两页,“哎,队长,这本书的序言里面提到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是延川县石······”
“怎么了不说了?”何晓敏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李军有些奇怪,他也拿起书来,之前序言他并没有仔细看。
李军看着看着就读了出来:“本书特别感谢延川县石川村第五生产队队长钟跃民······”
读着读着,李军也停了,和何晓敏一样惊奇地看着钟跃民。
“队长,这本书里面说的就是你吧,你不就是石川村的生产队长吗?”何晓敏高兴地问道。
“这本书作者就是钟队长,是厅里的罗副主任一起写的。”李军道。
钟跃民问道:“罗副主任?”
“就是罗锦兰罗副主任啊。”李军道,“你应该认识吧?”
钟跃民这才知道罗锦兰这段时间竟然当了干部,上次见面因为争论,竟然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认识,这本书主笔就是你们罗副主任,我主要是提供了一些资料和想法,算不上作者。”
何晓敏崇拜地看着钟跃民道:“那也很厉害,罗副主任在书里特别感谢您呢,说要是没有您,这本书就完不成。”
······
这次的工程很是艰苦,难度远远超出钟跃民的预期。
小分队到了地方,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
钟跃民带着李军和何晓敏,上山下沟,一步一步地勘探水涧上下游,一点点地画出地形图。
经过几天的摸爬打滚,几个人心里都有些发凉,坝是可以建好,但是付出的代价可能会超出想象。
要建坝的水涧宽十几米,深也有十几米,两边山体土质疏松,随时崩塌滑坡,又没有工程机械,完全靠手提肩扛。
公社干部决心倒是挺大,动员了周边好几个村的劳动力上坝,全都听从钟跃民的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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